她只是对男人说:“若今日一去我回不来了,那就托你帮我,和与我同行的那位道友说一声,我先走了,他日有缘再会。”
男人的表情却更加惊恐,甚至有些着急了:“不……您快走吧,不用为我们做到这份上的,您就当今日是我说了胡话,什么都没发生过。”
“或许您不了解这……这快地方,人很少往来,每个镇子都隔着距离,因为天灾的原因,每年都会死很多人,有些孩子没了父母,就会流浪,之后就会被商户抓住。”
“我知您或许心善……没事的,您就当做看不见也没事的。就算您今日救了这批被关在这的孩子,可明日、后日,那群商户还会再抓孩子。只要孩子们还在流浪,那这场交易就不会停下。”
“北境多流民,失所如野兽。被那群商人抓到后,这些野兽就被做成了一道道菜,给天上的人端上去,让他们挑着吃。”
“你如今不小心闯了进来,他们不计较,因为您是修士,便也能上桌当一回食客。这些菜您若是不喜欢吃,扭头走了便是,可您若是掀了他们的桌子,那您会受到牵连的呀!”
男人喋喋不休的劝阻下,云霜月却只是看着他,并没有说话。因为她看到了男人泪光之下,那一双渴求希望的眼睛。
他还是希望有人能来救救那群孩子。
云霜月会忽视他们吗?
不。
如果忽视了,那就不是云霜月了。
即使她忘却了名字,忘却了前尘,但她的本心从来明澈。
“如今这里的规矩就是如此呀……这里的世道就是如此呀……您救了他们,可还会有下一批……您就装作不知道,走吧……”
云霜月轻笑着摇了摇头:“我做不到。”
“我没有了之前的记忆,也不知旁的什么道理。我只知此刻能救,便救。既然不知要有多少批,那我就来一批,救一批。我既无前尘,也无牵挂,此世都在这里也不错。”
“为了我自己,为了以后的未知,而放弃这一批需要我拯救的孩子,我做不到。”
“在我眼前的,我力所能及的,我无法忽视。”
男人愣愣地看向他面前的女人。
漫天大雪下那道清绝无双的身影。
他感觉自己的眼泪被风吹冷了。
却又感觉很烫。
像是从他滚烫的心头落下的一样。
他的喉咙发紧,说不出话来。
您到底是什么人呢?
不渡川
百仙盟。
山脚下的某座酒楼内。
今日,白离水的母亲来到了这找他。因为历练地点不受限制,所以一部分修士会选择留在百仙盟,以丰富理论为主。
夕阳熔金,泼洒进临窗的雅间,将雕花木窗的投影拉长,斜斜印在铺着细竹席的地面上。
白离水在酒楼的厢房之内,看着面前给自己倒了一整杯酒后,又嫌酒杯太小喝得不够畅快,于是直接抱了一整坛酒开了喝。
他摸了摸手中的酒杯,面露无奈之色:“……母亲,您打算什么时候告诉白野泽您的去向?那个蠢货已经快把百仙盟跑遍了。”
闻言,白离水的母亲摸了摸脑袋,咧开嘴露出白牙,在那张麦色的脸上倒是十分显眼:“蠢货?哈哈,你居然是这么叫你弟弟的吗,真是一点作为兄长的体面都不给。”
白离水:“他知道我这个兄长吗?除了血脉上的联系,我同他幼年便不曾相识。自他一出生,您便带他去了下界镇守入口,只有偶尔会来上界找我。他这弟弟,现在倒是只有个名头罢了。”
他的面色如常,好像早已习惯的了母亲种种做法。只是那张同雪中寒梅一般清贵的脸上,嘴角微微下拉了一点。
白茯苓,也就是白离水的母亲,同样也是白野泽口中那个失踪了的娘。她此时看着白离水的样子,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又乐呵呵地笑着给自己灌了一口酒。
果然,不出几息,白离水便没忍住张口了。他看向白茯苓,语气不解:“只是母亲,这么多年了,我还是想问!您究竟为什么要带他单独去下界,又为什么如今突然消失,放任不知情的白野泽来到上界?”
白茯苓笑着看向自己的儿子,撑着下巴,指尖在自己的脸上敲了敲,又转头看向窗外。
似乎是阳光有些刺眼,让她眯了眯眼睛。虽然视觉受到了影响,但没有让白茯苓的话头停下。
她对白离水说:“嗯……因为,他自有一番他的因果要去实现。”
就像她的好友消失之后,有着预言权柄的云氏,它那位传说中的家主为她捎来了一封奇怪的信件。
那封信寥寥几笔,只是言辞模糊地说了若将白野泽养在下界,那么他的未来,将会和白茯苓的好友产生联系。
当时白茯苓的好友已经消失了几年,面对这极为荒谬的信件,和其中短短一句话,旁人定会觉得莫名其妙的时候,白茯苓居然真的信了那封信件所言,也真的将她的儿子带去了下界。
这一切的一切,也仅仅是因为,它和白茯苓曾经消失的好友,会有那么一丝可能的联系罢了。
对面的白离水张了张口,还想说什么。却被白茯苓打断了,她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语气慢悠悠道:“都是你在问我,不若我来问问你……你是不是将我那个玉佩送人了?”
果然,话音落下。少年人的脸色变了变,整个人似乎都僵住了。
白离水想到了花灯节那夜送给云霜月的玉佩,其实那日他说谎了。那个玉佩上的纹样并不是白氏之前的族徽,而是他母亲的物品。幼年来上界之时,白茯苓常常戴着这枚玉佩,后来不知为何,某一日她突然将这枚玉佩送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