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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遗忘之境空性菩提（第1页）

死寂！

绝对的死寂啊

了尘的意识从无边的混沌与剧痛中艰难地浮起，如同溺水者挣扎着探出水面。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和虚空尘埃冰冷的颗粒感。他缓缓睁开沉重的眼帘，映入视界的景象，让这位见惯沧桑的老僧，枯槁的脸上也浮现出一丝难以掩饰的震撼。

这里不是狂暴的空间乱流，也不是预想中通往万仙寂灭之渊的险途。而是一片…破碎的、凝固的、被时光彻底遗忘的角落。

天空是凝固的暗灰色，如同被泼洒了陈旧墨汁的巨大幕布，看不到日月星辰，只有几道巨大而狰狞的、如同伤疤般的空间裂痕横亘其上，裂痕边缘流淌着缓慢变幻的、暗紫色的光晕，散出令人心悸的不稳定气息。大地并非土壤，而是一种呈现出灰白、暗红、焦黑交织的奇异结晶地貌，坚硬、冰冷、贫瘠。巨大的、如同被神魔巨爪撕裂的峡谷纵横交错，深不见底，其中弥漫着淡灰色的、带有微弱腐蚀性的雾气。远处，依稀可见倒塌的、巨大得乎想象的建筑残骸，扭曲的金属骨架刺破凝固的天空，覆盖着厚厚的尘埃和奇异的暗紫色苔藓。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合着金属锈蚀、尘埃和某种古老衰败的奇异气味。

灵气？稀薄得近乎虚无！了尘尝试运转体内残存的佛力，立刻感到一股深入骨髓的滞涩与枯竭感。经脉如同干涸的河床，残存的佛力微弱如游丝，每一次流转都带来撕裂般的痛楚。他低头看向自己，青灰色的僧袍早已在空间乱流中化为褴褛的布条，枯槁的身躯上布满了细密的伤口，最深的一道从左肩斜贯至肋下，皮肉翻卷，边缘残留着空间切割的法则气息，淡金色的血液早已凝固，与尘埃混合在一起。更麻烦的是，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神魂深处那道冰冷刺骨的“天诛”烙印，如同附骨之疽，散着令人不安的微弱波动。

这里，是一片被狂暴空间乱流彻底隔绝、遗弃在时空夹缝中的碎片世界。一个真正的…遗忘之境。

“呃…”身旁传来微弱的呻吟。了尘艰难地扭头，看到石岳巨大的身躯躺在不远处。他岩石化的皮肤上布满了更深的裂痕，许多地方甚至露出了内部暗金色的骨骼，气息微弱，显然在最后的传送和坠落中承受了巨大的冲击。那个被他救下的九霄剑宗女弟子云瑶，则蜷缩在石岳身侧，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奄奄，身上也有多处被空间碎片划伤的痕迹。

林衍…了尘心中一沉。在穿过空间褶皱薄弱点的瞬间，空间乱流的恐怖撕扯力出了他佛力所能庇护的极限。林衍那形如枯槁的肉身，在脱离佛光笼罩的刹那，便如同沙堡般无声地消散了…只留下那道微弱却执着的洛书指引意念，消失在混乱的洪流中。生死，难料。

了尘强压下心中的悲悯与沉重，挣扎着想要坐起，却牵动全身伤势，忍不住闷哼一声，嘴角再次溢出淡金色的血液。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盘膝坐好，双手艰难地结出一个固本培元的手印，试图引动这片死寂天地间那微乎其微的灵气。然而，效果微乎其微。这里的能量场域极其混乱且惰性，佛力的恢复缓慢得令人绝望。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细微的、如同砂砾摩擦的窸窣声从不远处巨大的结晶岩石后传来。

了尘浑浊但依旧锐利的目光瞬间扫去，枯瘦的手指下意识地扣紧了仅存的几颗乌木佛珠。

岩石的阴影里，缓缓探出几个…人形生物。

他们身材矮小、佝偻，平均身高不足五尺。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白色，布满了细密的皱纹和奇异的、如同电路板纹路般的暗紫色斑痕，仿佛长期暴露在某种有害辐射下。他们的眼睛很大，瞳孔是浑浊的琥珀色，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警惕、恐惧和一丝…好奇的光芒。身上裹着粗糙的、用某种暗紫色苔藓和坚韧的结晶丝线编织成的简陋衣物，手中握着打磨得极其尖锐的黑色结晶石矛或骨刀。

他们的气息微弱，生命之火如同风中残烛，带着一种长期营养不良和恶劣环境折磨下的虚弱感。但了尘敏锐地感知到，他们的体内，似乎隐隐流动着一丝极其微弱、却与这片凝固空间产生着奇妙共鸣的奇异能量波动。

“虚空…遗民？”了尘心中了然。这些人是上古那场导致这片世界碎片脱离主位面的大战的幸存者后裔，在绝望的遗忘之境中，如同苔藓般艰难地延续着血脉。

为一个看起来最为苍老、脸上皱纹如同刀刻般深邃的老者，喉咙里出嗬嗬的、意义不明的音节，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了尘三人，尤其是石岳那非人的岩石躯体，充满了极致的戒备和恐惧。他身后的几个年轻遗民，更是紧张地握紧了手中的武器，身体微微颤抖。

了尘缓缓抬起枯瘦的手掌，掌心向上，做了一个古老而通用的、表示和平与无威胁的手势。他没有说话，只是将体内残存的那一丝微弱却精纯平和的佛力，缓缓地、小心翼翼地释放出来，如同在黑暗中点燃一盏微弱的油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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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金色的微光在了尘掌心亮起，带着一股中正平和、安抚人心的温暖气息，瞬间驱散了周围一小片区域的冰冷与死寂。

“唔…”那为的遗民老者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异，戒备之色稍减。他似乎对这种温暖平和的力量感到陌生，却又本能地感到一丝亲近。他身后的年轻遗民们，紧绷的身体也略微放松了一些，好奇地看着了尘掌心的微光。

了尘尝试着用神念传递出善意的意念：“贫僧了尘，与同伴遭逢劫难，流落此地，并无恶意。”

遗民老者似乎能模糊地接收到神念信息，他脸上的皱纹更深了，喉咙里出一连串急促而古怪的音节，指向了尘，又指向远处某个方向，似乎在询问，又像是在警告什么。

了尘顺着老者所指的方向望去。在数里外一片相对平坦的灰白色结晶平原中央，矗立着一座…奇异的“山峰”。

那并非自然形成的山峦，而是一尊巨大无比的、残破不堪的…石像！

石像的材质非金非玉，呈现出一种历经万古风霜的暗沉灰色，表面布满了巨大的裂痕和风化的坑洞。它勉强能看出是人形，跌坐的姿态，一手残缺地置于膝上，另一只手臂连同肩膀早已不知去向。头颅部分损毁最为严重，五官模糊不清，只有眉心处，镶嵌着一块约莫人头大小、散着微弱而恒定、如同呼吸般明灭的暗紫色晶石！晶石内部，仿佛有无数细小的、不断生灭的星辰光点在缓缓流转，散出一种微弱却异常稳定、仿佛能抚平空间褶皱的奇异波动！

更让了尘心神剧震的是，这尊残破石像所散出的那股极其古老、极其微弱、却与他自身佛门传承隐隐产生共鸣的…禅意！虽然扭曲、虽然微弱、虽然被这片空间的死寂和遗民们蒙昧的信仰所包裹，但那确实是佛门的气息！只是这气息中，似乎又混杂着一种与空间法则深度纠缠的、非比寻常的韵律！

“虚空…古佛？”了尘心中了然。这恐怕是上古某位精通空间法则的佛门大能，在此界崩碎时留下的遗迹，或是其陨落后的残躯所化。它眉心的晶石，蕴含着微弱却精纯的空间法则力量，正是这力量，勉强维系着这片碎片世界最后一点相对稳定的空间结构，如同暴风眼中唯一的礁石，庇护着这些遗民艰难求生。也正因如此，它被这些在绝望中挣扎的遗民视为唯一的信仰和图腾。

遗民老者看到石像，浑浊的眼中立刻爆出无比虔诚和敬畏的光芒，他匍匐在地，朝着石像的方向连连叩拜，口中出含混不清的、如同祈祷般的音节。其他遗民也纷纷跪倒，脸上充满了敬畏。

了尘沉默地看着这一切。他看到了遗民们对古佛雕像的虔诚，也看到了他们眼中深深的绝望、麻木和对生存资源的极度匮乏。这片遗忘之境，没有生机勃勃的草木，没有流淌的净水，只有结晶地貌深处偶尔渗出、带着腐蚀性、必须经过复杂处理才能饮用的“苦泉”。食物是那些能在恶劣环境中顽强生长的、味道苦涩、能量稀少的暗紫色苔藓和偶尔捕捉到的、形态怪异、肉质干硬的虚空虫豸。空气中弥漫的微弱腐蚀性雾气和混乱的空间辐射，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他们的生命。

生存，在这里是最大的奢望，也是唯一的主题。所谓的“信仰”，更多是绝望中的精神支柱和对那维系空间力量的敬畏与祈求。

“阿弥陀佛。”了尘低宣一声佛号，心中悲悯之意更浓。他看向那尊残破的虚空古佛雕像，又看向身边重伤昏迷的石岳和气息微弱的云瑶，再看向那些在绝望边缘挣扎的遗民。一个念头在他枯寂的心湖中渐渐清晰。

他需要恢复力量，需要找到离开的方法，需要追寻林衍的踪迹，更要对抗那如芒在背的“天诛”烙印。而眼前这片遗忘之境，这尊蕴含空间法则的古佛遗迹，这些挣扎求生的遗民…或许，并非绝路，而是…破局的契机？是佛理与空间法则碰撞的…道场？

他缓缓站起身，不顾牵动伤势带来的剧痛，步履蹒跚却异常坚定地走向那尊残破的虚空古佛雕像。遗民老者惊愕地看着他，想要阻止，却被了尘身上那股平和却不容置疑的禅意所慑，最终只是紧张地跟在后面。

了尘走到雕像巨大的基座前。近距离观察，更能感受到这雕像的宏伟与残破，以及那股历经万古而不灭的、微弱的空间禅意。他深吸一口气，双手合十，对着残破的雕像深深一礼。

然后，他盘膝坐下，就在这古佛雕像的基座旁，在遗民们惊疑不定的目光中，闭上了双眼。

他没有立刻去尝试沟通或引动雕像的力量。而是将心神彻底沉入识海，如同老僧入定，开始默诵最基础的《金刚经》。

“如是我闻…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低沉而平和的诵经声，在了尘枯槁的唇齿间缓缓流淌出来。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如同温润的泉水，悄然浸润着这片死寂、冰冷、充满绝望的遗忘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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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始，遗民们只是茫然地看着，听着这陌生而奇特的音节。他们无法理解经文的内容，但那声音中蕴含的平和、宁静、洞穿一切虚妄的智慧力量，却如同黑暗中的微光，悄然触动着他们麻木而绝望的心灵。

了尘一遍又一遍地诵念着。他的声音不急不缓，仿佛忘记了自身的伤痛，忘记了所处的绝境，忘记了神魂中的烙印。他的心神完全沉浸在经文所阐述的“空性”真谛之中——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

渐渐地，奇异的事情生了。

随着了尘的诵经声持续，他体内那微弱如游丝的佛力，竟开始以一种极其缓慢却异常稳定的度自行流转起来。并非吸收外界灵气，而是如同枯井中重新涌出的涓涓细流，源自他自身佛性本源的复苏！更奇妙的是，他身下那冰冷坚硬的结晶地面，似乎也随着诵经声产生了极其细微的共鸣震颤！一丝丝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的、源自地脉深处的、与古佛雕像同源的空间稳定之力，如同受到感召般，丝丝缕缕地渗入了尘枯槁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