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部电影他放了无数遍,熟到连他们说的每句外国台词都差不多知道是什麽意思。
其实这部电影,不是林衔秋最喜欢的那一部,李却归自己本身对文艺片这种电影更是完全不感兴趣,可他手机里只存下了这一部电影。
并非这部电影有什麽独到之处,是因为,李却归只记得这一部了。
电疗带来的危害残留在他体内,即使他再怎麽刺激自己都没用。
他永远,失去了一部分记忆。
李却归是恨他的,恨他心狠手辣把自己扔进精神病院关了三年,恨他自作主张,自以为粗暴抹去所有就可以重头来过无事发生。
但一切怨恨,在生与死到来之际,都显得那麽无力。
如果再让他回到出院那天,如果他要是知道林衔秋会感染上那种病毒……
李却归抓着林衔秋冰凉的手,额头抵在他手心上,幻想着各式各样的如果。
可惜世界上没有後悔药和“如果”。
时间可能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算得上公平的东西,几乎所有人都无法挽留它的离开,它不会因为任何人的注视而变慢,就算李却归一直盯着进度条看也没有用,该来的还是会来。
七天後,照例来给林衔秋检查的医生拔掉了他身上多数管子。
李却归看着周围忙碌挪走仪器的医生护士,无措地站在原地,拼尽全部力气,才张开嘴:“他……”
主治医生懂他的意思,知道他要问什麽,他轻轻摇头:
“林先生这个情况,怕是不行了。”
李却归试图做最後的挣扎,和医生说话的语气带上一丝祈求意味:
“可是,他,他现在还活着啊,你们怎麽就知道他会不行……”
主治医生叹了口气,狠狠心,把事实摆在李却归面前:“李先生,他体内器官已经全部衰竭,就算我们强行吊着他的生命,但这个天气下,他的身体会开始腐烂的。
放他……离开,于他而言,是一种解脱。”
李却归对他的离开还没有做好准备,他永远不能做好这样的准备。
他听到医生的话,灵魂好像从肉体中抽离出来,飘在半空中,摆脱肉体疼痛的躯壳之後,他听见自己说话的声音,清晰又刻骨:
“我知道了。”
“我给他拔了吧。”
医生见惯了这种场面,知道说什麽安慰的话都没用,说了句和所有家属都说过的话:
“节哀。”
医生走出去关上门,给他们留出最後的独处时间。
李却归往病床前面挪了几步,把手伸向他的呼吸面罩。
就在他刚摘下来的几秒後,林衔秋睫毛颤动,在死亡的前一刻,睁开了眼睛。
李却归大脑一片空白,呆愣愣和他对视着,自己好像也失去了呼吸似的。
还未等他做任何动作,林衔秋又闭上了眼睛,然後,再也没有睁开过。
李却归总感觉他是想和自己说话,但这几秒弹指一瞬间,太短暂,短暂到只够他醒来看自己一眼。
2029年,林衔秋于这个夏天,永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