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翻身坐起,本能地抓起外套就想冲出去——可脚步刚迈到门边,却又停住。
窗外月色朦胧,红围巾一角已被风掀起,像一只欲飞未飞的鸟翼。
而那株嫩芽,在微光中轻轻摇晃。
茎秆纤细,却挺得笔直。暴雨来得毫无预兆。
起初只是风,一阵一阵地撞在阳台的玻璃门上,像谁在黑暗里低声叩问。
林野从半梦中惊醒,心跳还滞留在某个未完成的梦境里——她梦见自己又站在小学礼堂的讲台上,周慧敏当众念出她日记里的句子,声音冷硬如铁:“这种情绪是软弱的象征。”台下一片寂静,只有打字机在角落滴答作响,仿佛时间本身也在审判她。
她猛地睁眼,窗外已是一片混沌。
雨点开始砸落,噼啪敲打着屋檐与金属栏杆,节奏越来越急。
她的目光本能投向阳台——那抹红还在,但已被风掀起一角,像一只挣扎着不愿被束缚的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翻身下床,赤脚踩过微凉的地板,睡衣被夜风灌满。
就在她伸手推门的一瞬,动作却顿住了。
雨幕中,那株嫩芽正微微摇晃。
它的茎纤细得几乎要折断,可在每一次风雨扑打之后,它都缓缓回弹,甚至挺得更直了些。
叶片轻轻震颤,不是屈服,而像是在回应某种古老的语言——风的语言,土的语言,生本身的语言。
林野的手停在门把上,指尖烫,心口却忽然一松。
她想起小时候烧,整夜喘不过气,周慧敏坐在床边,一遍遍用湿毛巾擦她的额头,嘴上却只说:“你就是太娇气。”也想起江予安第一次听她讲完童年回忆时,沉默良久,然后说:“你母亲也许从未学会温柔地表达爱,但她确实一直在‘做’,哪怕方式错了。”
那时她不懂,以为所有的“做”都必须伴随着疼痛才是真实的。
就像她曾坚信,只有把自己写到呕血的小说才算真诚。
可此刻,在这场暴烈的夜里,她突然明白了什么。
她缓缓松开手,退后一步,让门虚掩着。
雨水随风斜扫进来,打湿了她的裤脚,冰凉地贴在皮肤上,但她没再动。
她只是站着,看着那抹红在风雨中翻飞,看着那株小生命在动荡中坚持自己的姿态。
江予安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披着外衣,手里拿着一条干毛巾。
他没有多问,只是将毛巾搭在她肩上,声音低得几乎融进雨声:“你终于没把它当易碎品了。”
林野摇头,目光仍锁在阳台:“我终于明白,它要的不是无风,是风雨里还能活。”
翌日清晨,天光澄净。
她走进阳台,弯腰拾起被雨水浸透的红围巾,没有拧干,也没有收进柜子。
她回到屋里,仔细叠成一个小方块,四角对齐,边缘压平,然后挂在晾衣绳上,正对着打字机的位置。
阳光穿过湿布,透出淡淡的红晕,像一层薄薄的血色滤镜,落在旧稿纸和键盘之间。
周慧敏早起后在客厅踱步,目光几次扫向阳台,神情焦躁。
她走过去想拿下围巾盖住嫩芽,却被林野轻轻拦住。
“让它晒晒。”她说,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
老人嘴唇动了动,最终没说话,只在原地转了一圈,又一圈,像被困在无形的笼中。
第三天早晨,林野照例取下围巾,轻轻抖三下,扬起细小的尘埃与残存水珠。
她回头时,看见周慧敏站在身后,双手迟疑地抬起,模仿着她的动作,笨拙地接过围巾,用力一抖——幅度太大,布角差点甩脱。
但她做了。
那一刻,林野没笑,也没夸,只是静静看着母亲佝偻的背影,心中涌起一种近乎敬畏的情绪:原来改变不是轰然倒塌,而是这样一点一滴,连当事人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挪移。
而那株嫩芽,在连续三日的露天晨光中,悄然抽出了第三片叶。
叶缘带着锯齿,形状初显锋芒,像是终于敢开口说话。
喜欢荆棘中的常春藤请大家收藏:dududu荆棘中的常春藤小说网更新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