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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师者何也(第2页)

自湖北九死一生潜返京都后,沈之衡自请调任都察院,行事越发迅疾果决。这段时日,大凌官场被他搅得天昏地暗。他虽未直指六年前贪墨旧案,但其中相关涉案官员,已因经年累月的其他罪证而接连落马。

唯一幸免、至今仍能全身而退的,唯有他那十位当年任职于户部的得意门生。

这一番刻意的“偏袒”,连齐任东自己也看不分明。这究竟是沈之衡顾念旧情,欲为恩师保全最后一点晚节的体面?还是只为寻找机会将其师生连根拔起?抑或是……沈之衡还在等,等他这位曾经的恩师悬崖勒马,亲自供述出那不堪的过往,以求赎罪?

斗转星移,曾几何时这书房内是殷殷期望的耳提面命,今朝再对坐,便已是隔了万重鸿沟。

齐任东阖上疲惫的眼,嘴角浮起一丝极淡的笑,叹息声沉若千钧:“这一盏茶,会是我们师生之间的最后一顿茶么?”

沈之衡徐徐起身,对着窗边那道苍老的背影,深深一揖:“这取决于老师,如何抉择。”声音冷冽似松间的风声。

齐任东缓缓侧身,浑浊的目光穿透摇曳的烛影,悠悠落在沈之衡年轻而坚毅的面容上:“怀野,等你到了我这个位置,自会明白,这高台之上,太多事身不由己。”

沈之衡抬首,眼眶已是猩红一片,他的身躯挺得笔直,如同一株从未弯折的劲竹。

他倏然字字泣血:“良田尽毁,家园倾覆。老师可知湖北那千万流离失所的百姓,吞下了怎样的苦楚?那并非天灾,乃是赤裸裸的人祸!这苦,他们本不必受的。”他眸中翻涌的,是彻骨的失望。

他又深深吸气,唇角的弧度尽是苦涩:“‘夫官者,非止荣宠加身,实以九州疆土为凭,万民生息作押’——此言,字字句句,是您六年前在天香楼亲口所训。究竟是老师变了心肠?还是那冠冕堂皇的道理,原本就包藏着另一番乾坤?学生愚钝,难解其意!”

这番血泪拷问,终是击中了齐任东心底深处那点早已冰封的恻隐。

齐任东膝下无子,与沈之衡脾性相投,六载时光,早已将其视如己出。沈之衡那振翅欲飞的宏愿,又与他初入宦海时的凌云壮志何其相似?

只可惜,造化弄人,一步踏错,便步步错,直至万劫不复。

“待太子荣登大宝之后,”齐任东的声音带着某种尘埃落定的疲惫,“为师会自行请罪伏法,身败名裂亦无惧。只盼能为你登临首辅之位……尽扫些荆棘。”

“所以……”沈之衡瞳孔骤然收缩,声音沙哑,一字一顿,“老师的背后,竟真是……汪家?”

齐任东沉默。

这无言的死寂,已是比任何言辞都清晰的答案。

高踞庙堂,眼底只余倾轧权术,心中全无苍生黎民,这已是大凌官场蔓延的绝症。

沈之衡昔日在户部殚精竭虑,直至亲历湖北那片人间炼狱,方知大凌国库日益空虚的沉疴首恶——乃是朝廷根基已朽,是这累累冠盖下的肮脏人心。

所以他潜回京城第一件事,便是决绝地斩断过往,求入都察院,求一个刮骨疗毒的刀兵场。

归京数月,失望之情,也让他始终不肯直面这位曾经的恩师。

书房内沉寂一片,唯余穿窗而过的夜风,吹得烛火簌簌乱摇,将那两道默立的身影时而拉长、时而揉碎在落满月光的地面。

良久,齐任东喉结微动,终于再次开口,声音找回了些许往昔的沉缓庄重,带着最后一丝“教导”的意味,字字清晰:

“怀野,你有经天纬地之才,少年得志,功名赫赫。如今贵为太子太师,储君敬你、信你、倚重你。那把首辅之位,于你而言,并非难事。为师深知你一片赤诚丹心,为官清正可昭日月。但你切记,首辅之位,纵使垫着数不清的污浊尸骨,那位置,你也务必要去争!若真想重振这大凌山河,非立于群峰之巅、手握至高权柄不可为。这便是为师今日……最后的赠言了。”

沈之衡没有再答话。他只是对着那轮冷月映照下的单薄背影,再次深深一揖,袍袖微动间,声音冷冽:“齐阁老珍重。下官,告辞。”

沉重的木门开合声后,书房内只剩一人。

齐任东的目光失焦般缓缓移向案几,最终定格在自己面前那只早已凉透的青瓷茶盏上。

澄澈的茶汤静若止水。

而沈之衡的那一盏清茶——

他终究是一口未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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