窑洞内,篝火余烬苟延残喘,橘黄的光晕在浓重的血腥与清冽的苜蓿草香交织的空气中艰难跳跃。王嫂子枯槁染血的身体深陷在厚实的干苜蓿草堆里,如同一具被暴风蹂躏后丢弃的残破人偶。暗红的血渍在翠绿的草茎上洇开,如同丑陋的伤疤。腹部那片狰狞的伤口上,覆盖着一层黏腻的暗金色粟米粉,在微弱火光下闪烁着奇异的光泽。赵小满枯槁的手,如同烧红的铁钳,死死按在粟米粉覆盖的伤口处,指缝间依旧有极细微的温热粘稠渗出,但汹涌的血流,已被强行扼住。
张寡妇和快嘴刘枯槁的手依旧死死按着王嫂子冰冷的手臂和肩膀,浑浊和精明的眼睛死死盯着赵小满按在伤口上的手,又紧张地瞥向窑洞外沉沉的夜色,仿佛下一刻,王屠夫那凶神恶煞的身影就会撞破荆棘壁垒冲杀进来!
王嫂子枯槁的身体在剧痛的余波中无意识地抽搐着。仅存的那只勉强睁开的眼睛,瞳孔涣散得如同破碎的琉璃,倒映着窑顶摇曳的、微弱得如同鬼火般的光影。巨大的惊恐如同冰冷的铁水,凝固在她脸上每一道青紫肿胀的淤痕里。喉咙里只有嗬嗬的、不成调的微弱气音,如同垂死的风箱。她的意识,早已被无边的痛苦和濒死的恐惧撕扯得支离破碎,沉沦在一片冰冷、黑暗、绝望的泥沼之中。那里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丈夫王屠夫那张因暴怒而扭曲的、如同恶鬼般的脸,只有蒲扇般的大手裹挟着腥风血雨落下的剧痛,只有腹中那骤然撕裂、带走最后一丝温热的冰冷……死了吧…就这样死了吧…这烂泥般的人生…这猪狗不如的日子…解脱了…终于…解脱了…
就在这无边死寂的黑暗泥沼深处!
一点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温热,如同深埋地底、被亿万重岩压迫、却始终不肯熄灭的——火星,极其顽强地、微弱地跳动了一下!
是赵小满那只死死按在她腹部伤口上的手!
那手掌枯槁、冰冷,布满冻疮裂口,粗糙得如同砂纸!
然而,就在这粗糙冰冷的接触点上!
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润磅礴的力量,如同沉睡大地初醒的脉搏,混合着苜蓿汁液的清冽生机与暗金粟米粉的醇厚精华,如同决堤的暖流,狠狠冲破了冰冷绝望的壁垒!瞬间灌入她枯槁的躯壳!顺着破裂的血管,涌入濒临枯竭的生命本源!
“嗡——!”
一声只有赵小满自己能感知到的、源自意念与大地的深沉共鸣,在她识海深处轰然炸响!额心的根须印记灼烫欲裂,青芒流转!手背上那几道蔓延的淡青色纹路疯狂闪烁,如同燃烧的电路!
她的感知,在这股不惜燃烧生命本源催动的磅礴力量灌注下,瞬间穿透了皮肉的阻隔,清晰地“看”到了王嫂子体内那惨烈的景象!
断裂的肋骨如同狰狞的犬牙,刺破了脆弱的肺膜!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撕裂的剧痛!
腹腔内,肠系膜血管破裂,暗红色的血液如同失控的溪流,在冰冷的腹腔里无声蔓延、汇聚!
子宫…那孕育生命的宫殿…此刻布满了撕裂的伤痕,如同被铁蹄践踏过的残垣断壁…一股微弱却清晰的生命流逝感,如同细沙从指缝滑落…那是…尚未成型的胎儿…彻底消散的冰冷…
更深处,那颗在枯槁胸腔里艰难跳动的心脏,每一次搏动都带着衰竭的挣扎,如同即将燃尽的烛火!
伤!重!
脏器破损!内出血不止!生命之火如同风中残烛!
绝望!死寂!
那意识深处冰冷的泥沼,几乎要将那点微弱的火星彻底吞噬!
然而!
就在那片冰冷死寂的泥沼最深处!
就在那点即将熄灭的火星旁边!
赵小满的意念,如同最精微的探针,捕捉到了一丝…异样!
那不是求生的本能!
那是一种…更深沉的、被绝望包裹着的…不甘!是如同被踩进烂泥里的草种,依旧顽固地想要拱破黑暗的——倔强!是对那挥拳相向的暴虐、对这猪狗不如的日子的——最后一丝…刻骨的恨意!恨!恨这世道!恨那屠夫!恨这不公!恨自己…为何如此软弱!为何…没能早点逃出来!
这股恨意!这股不甘!如同淬毒的养料,竟成了那点微弱火星最后、也是最顽强的支撑!
“有火!”赵小满深陷的眼窝骤然爆出两点锐利如寒星的光芒!嘶哑破裂的声音如同冰层炸裂,清晰地砸在死寂的窑洞里,“…压住她!别动!”
她枯槁的头颅猛地低下!深陷的眼窝死死锁定那片覆盖着暗金粟米粉的伤口!额心的青芒如同实质的火焰,疯狂灌注进手掌!
“大地之心…引!”
意念如同无形的刻刀,混合着磅礴的地脉之力、苜蓿的清凉生机、粟米的温厚精华,狠狠刺入王嫂子枯槁的躯壳!精准地缠绕住那破裂的肠系膜血管!如同无数坚韧的根须,强行封堵!如同温暖的泉水,疯狂冲刷、滋养着受损的脏器!更有一股凝练如针的意念,死死护住那颗衰竭的心脏,如同为烛火加上一层坚韧的防风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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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啊——!”
王嫂子枯槁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电流狠狠贯穿!猛地向上弓起!仅存的眼睛瞬间瞪大到极致!瞳孔里涣散的光如同被强行聚拢!喉咙里爆出压抑不住的、混合着极致痛苦和某种奇异舒解的嘶哑惨嚎!腹部伤口处,覆盖的暗金粟米粉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激活,流淌出更加浓郁的金色光泽!那细微的渗血,彻底停止!
一股温热的暖流,如同初春解冻的溪水,在她冰冷枯竭的四肢百骸中艰难地流淌开来!驱散着刺骨的寒意和死亡的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