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下去,离开这里!这个念头如同淬了毒的藤蔓,在他心底疯狂滋长。与生俱来的聪颖和对命运刻骨的不甘,成了他唯一的武器。他把所有屈辱和怨恨都嚼碎了咽下去,化作挑灯夜读的狠劲。凭借着近乎自虐的努力,他硬是挤进了县城最好的高中。
他终于在这种生不如死的环境下磕磕绊绊的活成了一个人。
仁慈的父母破天荒的允许他离开家去上学,当然,学费要自己赚,假期必须回来教他那好像没开智的弟弟学习以求他也能考上重点中学。
高中三年,他依旧是鹤立鸡群的存在。优异的成绩丶俊朗的外表,让他成为焦点,却也让他更加格格不入。
他知道自己不属于这片贫瘠的土地,心底那个关于“真正家”的模糊执念从未消失,反而在现实的冰冷对比下愈发炽热。
十五岁的殷墨根本不知道,他是一个没有家的人,一个从出生就见不得光没有户口的私生子。
高三那年,有人找到了他,是他亲生父亲的司机。
他欣喜若狂,本以为漫长的寻亲之路竟自己送上门来。
原来他是一个大企业老板的儿子,原来他是上市公司的继承人。
对方提出来一个要求,他大学必须去北城上学。
这要求与他心中所想不谋而合,北城大学本就是他的目标。
不过,这意想不到的要求让他起了一点戒备,既然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为什麽不立刻接他回去?更何况是他这麽优秀的?为什麽要强调一个他本来就要去的学校?
对方闪烁的言辞和眼底不易察觉的评估,让他心头警铃大作。
高考结束,他怀揣着最後一丝幻想和满腹疑云,独自踏上了前往北城的火车。没有想象中的盛大迎接,没有父子相认的感人戏码。他像个幽灵,徘徊在城市的繁华边缘。几番小心翼翼的探听,几本过期的财经杂志,几张网络上的模糊照片——冰冷的现实像一桶冰水,将他浇了个透心凉。
着名企业家刘墉,只有一个儿子——刘智鑫。
如果对方千里迢迢的从北城过去那个小乡村不是为了骗他的话,那他估计就是花边新闻照片里那个没有出世的私生子了。
所谓的“继承人”,不过是他自己一厢情愿的幻想。他依然是那个多馀的累赘,即使他比那个愚蠢的乡下弟弟,纨绔的富二代哥哥强一万倍。
一个顶替死人活下来的养子和一个永远见不得光的私生子,谁又比谁强呢?
他还是留下来了,比起那个在寒风里像条狗一样讨食吃的乡野村夫,他宁愿做一个十恶不赦的走私犯。
程析推门而入,审讯室里冰冷的光线和消毒水气味扑面而来。
殷墨依旧保持着仰头的姿势,目光涣散,仿佛灵魂还陷在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碎片里。陆绎作为记录员坐在一旁,眼神锐利而沉静。董瑾瑜则抱着胳膊,靠在观察室的单向玻璃前,通过耳机监听着。
程析没有立刻坐下,他踱步到殷墨面前,高大的身影在对方脸上投下一片阴影。他没有看卷宗,开口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穿透力:
“殷墨,北城大学高材生,刘墉的私生子,贩毒网络的现任实际操控者,顾言丶苏瑾谋杀案的凶手。”他每说一句话,语气就冷一分。
殷墨涣散的目光慢慢地聚焦,他不犯病的样子还挺像一个正常人的:“程队长,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程析低头看他:“我上面说的哪点冤枉你了?”
殷墨轻笑起来,看起来竟还挺温文尔雅的:“北城现在的贩毒网络确实是由我运营的,苏瑾也死在我手里,不过顾大哥的死真的和我无关。”
程析拉过椅子,在他对面坐下,姿态放松却充满压迫感,“好吧,既然你不承认杀害顾言,那我们先聊你承认的犯罪事实吧。”
殷墨虽然被铐着,但还是擡手示意他随便问。
“你恨刘墉吗?”
“什麽?”
“恨刘墉把你生下来又扔进泥潭,恨他找到你只是为了让你接手最肮脏的生意。恨刘智鑫那个废物,什麽都不用做就能继承一切,而你,拼尽全力也只能活在阴影里,像条见不得光的蛆虫。”
“恨啊。”殷墨笑道:“不仅恨他,我还恨我那对愚昧的养父母,既然不喜欢我为什麽不干脆直接淹死我。我最恨的还是那个好像返祖没长脑子似的弟弟还有和我有点血缘关系的哥哥。”
“我恨他们毫不费力就能得到我想要的一切,我恨他们一事无成却能轻而易举地抢夺本该属于我的为数不多的爱。我曾无数次地幻想掐死那个弟弟,也确实无数次地把手放在他的脖子上,不过最後……”
他苦笑一声,不再继续往下说。
剧情的走向和大家预料的不太一样啊,殷墨情绪稳定的可怕。
程析轻轻地问他:“你都放弃了。”
殷墨点点头。
“你还想知道什麽?贩毒网络还有相关人员吗,正好我全都背下来了。”
随後不等人问他就叽里呱啦的说了一串人名,联系方式和地址。甚至把每个人都具体职务还有一些直系亲属的情况都交代了。
陆绎快记不过来了。
窗外的董瑾瑜品了口燕昭给她泡的据说可以补气血亏空的茶,差点一口气喷出来,实在是太难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