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完全可以借酒说事,拒不承认,逃过处罚。
但也正因为他懂法,他知道说什麽能判一个不轻不重的罪。
周敛不信任他。
但他无法要求他妈和周晗跟他一样。
当时周晗还在读高三,他妈身体不好又要看着小娜没法去工作,而他那时候拼尽全力也只能做到养活自己,和给小娜发一些买吃的玩的的零用钱。
他最信任的人都无法信任,更不敢随便送小娜去便宜的机构。
所以哪怕当时她们没跟周知咏住一起,但还是要靠他的赡养费生活。
他和周晗都在外地上学,後面他妈心脏病发作,也只能依靠周知咏照顾。
他们当初离婚,只是为了让他能继续学业。
後面他成功毕业,能够管好自己跟小娜,但他母亲的病情这些年反反复复,一直是周知咏不离不弃地在照顾,所以後来他们复了婚。
周知咏当年已经为他的所作所为受了处罚,这些年又一直默默无闻地付出,似乎早已真心悔过,周敛知道,他妈跟周晗大概已经原谅了他。
可他没法原谅。
他一看见周知咏就会想起他做过什麽事,想起自己做过什麽事。
但他也做不到对他口出恶言,唾弃辱骂,做不到固执己见而剥夺他跟妻女相处的权利。
从当初到现在,他始终没办法开口跟周知咏说一个字。
周知咏就像卡在他喉咙里的一根鱼刺,咽不下去拔不出来,他只能不断催眠自己,当做它并不存在。
他无法原谅周知咏,又怎麽能原谅自己。
更何况他还那麽懦弱,不敢告诉馀寻,什麽罚都没受过。
所以今天早上馀寻误会他跟楚优优的时候,他其实是想趁机编个说法,好让馀寻没有心理负担地离开他的。
他明明知道这段关系如水中之月般虚幻,但‘分手’两个字从馀寻嘴里说出来,还是让他胸闷气短。
他竟然会因为本就不存在的东西而感到害怕。
再这样下去,他不知道会做出什麽丧失理智的事,所以他准备认真配合治疗,好好吃药。
这样馀寻才能早点回到他自己的正常生活里。
或许是想起了馀寻很多过去的模样,从任逐的工作室出来後,周敛忽然特别想见他,不是通过视频,而是实实在在的他。
今天的工作他昨晚已经通宵做得差不多了,可以晚点再去公司,于是他直接开车去了馀寻上班的医院。
馀寻接到周敛的电话时,刚跟王焕璋从餐厅吃完饭出来。
近期他们主任要去外地参加一场专家会诊,可以带一个年轻医生去,王焕璋正建议他争取一下。
“喂。”馀寻接通,周敛这次没打视频。
“你休息了吗?”周敛问。
“嗯,刚跟同事吃完午饭,你呢?”
“我在你们医院影像楼外的停车场,你可以过来吗?”
馀寻吃了一惊,问:“你怎麽来医院了,发生什麽事了吗?”
“没有,就是。。。”周敛顿了顿,“你过来再说吧。”
“好。”
“谁啊?”他挂断电话後王焕璋随口问。
“一个朋友,他在附近,我先去一趟。”馀寻边说,边想着等会儿要不要问问周敛,下次再有别人问起他,自己能不能回答说是男朋友。
他很快在影像楼外找到周敛的车,拉开车门坐进去後,他问:“你怎麽过来了,是带阿姨来复诊吗?”
馀寻想起早上看见周敛母亲时,她行动不便的样子。
“不是。”周敛转头看他,馀寻没换下白大褂,里面的衬衣也是白色,估计是因为刚刚在用餐而解开了一颗纽扣。
“我今天还没去公司,早上去了一趟心理咨询师那儿,然後就想来见见你。”
馀寻点点头,周敛之前也是每次做完咨询都会找他待一会儿,“那你吃午饭没。”
“吃了。”周敛没吃,但他没什麽胃口,于是习惯性地随口撒谎。
说完他想起什麽,把手伸进外套口袋里,拿出那瓶小酸奶,递给馀寻,“朋友给的,没见过,你尝尝。”
馀寻愣了一下,伸手接过来,包装上全是他看不懂的外文,只有一颗蓝莓,他以为是果味饮料,插上吸管喝了一口才发现是酸奶。
舌尖上绽开醇厚的酸,但馀寻觉得心里很甜。
周敛见馀寻喝一口後就垂下手搁在了膝盖上,他抿抿唇,问:“好喝吗?”
馀寻轻轻挤压瓶身,想起周敛不止一次喝过他喝过的水,虽然这次多了吸管,但现在他们的关系跟以前不一样了,所以他接下来想做的事应该不算很越轨。
他重新举起手,把酸奶递回给周敛,笑着说:“好喝,你喝喝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