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该走了麽?亦或是,”华封袭看向阿丑,“太生要我将命留下?拿吧,解你丶解她之恨,也结束这场血与泪的闹剧。”
结束吧,都结束吧。
阿丑浅笑一声,轻蔑地说:“不如你自己动手。”
看华封袭此时的样子,完全干得出来。
止渊:“阿丑。”
阿丑冷着脸别开头,“你的命,值几个破钱?”
华封袭不说话。
止渊:“一定要都死了,才叫结束吗?”
正要离别时华封袭问止渊虚空是不是可以随意通往外面世界的任何地方,他想到顾云霜的陵墓去看看。他有点等不及,哪怕只是座阴冷的墓。
止渊说虚空到三界分别只有一条通道。
她转而说:“不过,我倒是可以带你即刻抵达。”然後头一转,笑笑,“阿丑,你去不去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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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渊挥袖点起许多旧烛,火光照亮墓室中。
几百年,自术阳皇帝死後再无守墓人。
墙上很高的几扇小窗口被封,隔壁是术阳皇帝的墓。随着岁月流逝,两座墓已然被泥土掩埋。厚厚的泥土上面是荒草树木。
世人早已忘记墓在哪里,甚至不知它们的存在。它们是地下黑暗中的城,只能静静地沉睡,或许待很久,或许不再醒来。
令它们苏醒的可能是两种人:盗墓贼,考古学者。
届时闯入者们会如何猜测挨在一起的两位墓主人呢?
当然也不会猜到在他们之前曾有三位神秘者前来探望。
「云落昔皇帝墓志」(注)
孤立的墓志碑是那样高挺坚固,像墓主人生前。
墓是生与死丶是昔与今的隔绝。
华封袭踩着他很久以前曾踏过无数次的地面,来到石碑前,手抚上覆满灰尘的碑身,像抚爱人的脸。长久沉淀的四周因为他的动作而搅动起尘埃,在烛光中如若迷人雾霭。
华封袭捧着刻满碑文的石碑,虚脱地顺着碑面而滑落,半跪下来,对着石碑不顾形象地俯首痛哭,落地的泪不为尘染。
阿丑则立于後侧,他的泪是无声的。
哭声与泪是悼念,尘土与壁桓收下了这悼念。但墓主人没机会知道在她死後几百年,两名男子一起来到她墓前,为她哭,亦不会知晓有位陌生女子看着她的墓,为她叹息。
离开还是华封袭自己提的,他看到地上的脚印和被踩花的地面,于心不忍。
她会不会怨他扰了她清梦?
因为阿丑很快拣干了泪水说:“她喜欢笑的,她生前落的泪几乎因你。她死後,你还要将悲伤带给她。”
华封袭说:“太生,我还没说过谢谢你,谢谢。”
阿丑:“……少来这套。”
华封袭为顾云霜清扫了墓碑以及墓室。
“走吧。”
墙壁上的蜡烛由远及近,熄灭,一盏,一盏,又一盏,暗了一片,一片,又一片。
像来自黑暗的使者走近,像演出後的闭幕。
这座地下的城,这片记忆的栖息地,将再次迎来无尽的黑夜。
见证者心情沉重。
最後一盏,微弱火光闪烁。
止渊突然说:“等等。”
烛火似重获燃意,火光一窜,回到开始的亮度,安稳地燃烧。紧接着由近及远迅速倒回去,那些刚熄灭的火苗通通重新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