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被一道利器猛然间击中,在那一瞬间心口被狠狠地射穿,一股汹涌的热意从五脏六腑散开。
他低下头,以陆醒言无法察觉到的微弱弧度,轻轻地丶极其微小地蹭了蹭那孩子的脸颊。
带着无尽的痛苦与愧疚。
……
陆醒言的状态无法继续开车,陆云朗小朋友也不适合再坐在儿童座椅上。
她并未坚持叫代驾或者司机前来,而是默认地任由穆时川放下了孩子,然後坐上了驾驶座送她回家。
在开进小区的时候,穆时川在回陆醒言家和父母家的岔路短暂地停顿了一会,最终还是将陆醒言送回了父母家。
陆醒言下车之後,似乎是诧异了一下目的地,但并未有任何质疑,甚至还转身对穆时川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十分疏离的一声,谢谢。
仅仅谢谢今晚的片刻收留,也只是谢谢他明明看透一切,却并未戳破这镜花水月的一切。
再无其他。
陆醒言抱着孩子上楼,任由阿姨将陆云朗小朋友哄睡着,然後看着外面黑咕隆咚的夜色,心头翻涌的情绪终于在黑暗中释放。
她连灯都没开,在一片墨色的寂静里走下了楼梯,离开了家。
她摸到了方向盘,然後一觉踩下了油门。
在隐约飘雪的冬季里,她甚至摇下了车窗。
玻璃车窗降下,冰冷的寒意争先恐後地冲进车窗内,攻击着陆醒言的大脑。
她的车速很快,但并未丧失理智,这一片住宅区的夜晚本就人车稀少,在此刻给她带来了分秒的宣泄。
她很快便开出了闹市,漫无目的地开向她也不知道的终点。
最终车在一条伸手不见五指的道路上停下。
陆醒言轻轻地喘着气,趴在方向盘上,用双手不断地揉搓着被冻得通红的耳朵,然後拉了手刹,下车。
她朝着身後跟了自己一路的黑色spyder走去。
陆醒言看着车里的男人,冷淡地问道:“跟够了吗?”
穆时川也跟着她轻呼出一口气,眸子一闪不闪地看着她,反问道:“那你呢,陆醒言,疯够了吗?”
陆醒言闻言却嗤笑了一声:“这也叫疯。”
然後还淡淡地补充道:“轮不到你管。”
本该结束在昨天的一切,在今夜又以一种诡异的巧合相连,无端地激起陆醒言的防备和警醒。
是的,防备。
不论眼前的男人僞装地如何伏低做小任人宰割,陆醒言从未有一刻忘记过被狼撕咬过後的痛苦记忆。
像是一种应激反应。
陆醒言对穆时川的一切,有着如应激反应一般的抗拒,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和他同归于尽。
可她不能,她控制住了。
因为一旦野兽的反抗本能被激发,那她便也成了野兽。
她永远也不可能变成那样,陆醒言想。
……
隔着一扇窗的距离,今夜的他们似乎没有剑拔弩张的氛围,在这条马路之後,所有的一切都可以忘掉。
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