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边……
楼缜回到王府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侍卫女官恭敬侍候在各处,见他回来,纷纷行礼。
小太监提着灯带着他往院子里去。楼缜问:“侧妃呢?”
小太监低眉敛目,“侧妃前些时日一直在沈家,今日午後才刚回来,回来没多久便休息下了。青雪说,侧妃娘娘身子不适。”
“她身子不适?”楼缜本以为自己从宫里出来,情绪能平复许多,没想到听见这些搪塞之语才反应过来,先前颜如玉逃婚一事给他带来的羞辱与愤怒根本没有任何平息的迹象,反而变成烧红的油锅里的油,看上去平静无波,可是只要往那里滴一滴水进去,就会有烟雾弥漫,烈火鼎沸。“本王倒要看看她还有哪里不适!”
劈手夺过小太监手里的灯,甩开衆人往沈昭的院子里去。
院子里的灯已经全部熄了,只有卧房里散发一点暗淡的朦胧光晕。
楼缜印象中,沈昭和其他女子都不太一样,她很少有害怕的东西,除了自己,更没有向谁低头的时候。只是不知从何时起,她开始怕黑了。
颜如玉回京之後,他忙着算计筹谋,十天半个月才来沈昭的院子里一次,每次都能撞见,亮着微渺却不至于让整个屋子陷入黑暗的光亮。
他从前没在意过,见识过颜如玉这样惊才绝艳的女子之後,就更不会在意其他庸脂俗粉。
他一把推开试图挡在他面前的青雪,将房门猛地踹开。巨大的一声声响,院子里的下人以为他动怒,乌泱泱跪了一地。
楼缜并不理会,径直进了房间,走到沈昭床边。
沈昭已经醒了,此刻坐在床沿,一双沉静的美目落在他身上,看着病没有半分睡意。
沈昭在和他装模作样这件事更加撩起了他的怒火。不等沈昭说出一句话,他便擡手重重在沈昭脸上扇了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沈昭偏过脸去。
“先前你帮着颜如玉清理忠义侯府的眼线,本王以为你是主动接近她想要和她拉进关系。却不想你们沈家在那时就已经在准备算计本王,你好大的胆子!”楼缜眉目森寒,看上去如同某种冷血的毒物,让人胆寒。
可沈昭并不害怕,捂着自己被扇得火辣辣的脸,转脸去看他。“王爷为何会觉得,一个女子回去讨好另一个想要跟她共侍一夫的女人?”
楼缜掐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擡起脸来,“本王已经说过了,就算她入了府,你也是唯一的侧妃。她是来自战场上的女子,不屑于内宅里的弯弯绕绕,也不会为难你,你还有什麽不满足?”
“呵……”沈昭怔了一下,轻笑出声,“她不屑于内宅里的弯弯绕绕,难道我就整日都算计着要弄死谁吗?殿下……阿缜,我及笄之後便嫁与你为妾,迄今五年有馀,你我婚前的那些通房,後来各种官员为了攀附你送来的瘦马,我全都善而待之,没有亏待过半分。怎麽一次坏了你的好事,从前的那些就统统做不得数?我想与你好好过日子,可是你真的有了解过我吗?”
“她不一样!”楼缜低吼一声,“其他女人,你想弄死或是想发卖,本王都不会说一个字。可她身後是忠义侯府,是西北的数万兵力!娶了她能省本王多少事你不是不知道,可就因为你的妇人之见……呵!”
他甩开沈昭的脸,愤愤站在一侧。
“如果只是为了兵力,那她嫁与殿下还是嫁与兄长又有什麽区别?”沈昭在榻上跪直身子,逼近楼缜,强迫他直视自己,“殿下娶了沈家女,而她是沈家的儿媳。殿下待我好沈家的一切自然都是殿下的,包括颜如玉背後的兵力。还是说,殿下本身在意的,就只是颜如玉这个人而已?所以才会因为娶不到她而恼羞成怒!”
沈昭直白撕开了楼缜僞饰的假面。扪心自问,面对颜如玉这样的女子,哪怕她背後没有忠义侯府,没有那有诱人心动的兵力,都没有那个男人会无动于衷。
“是又如何!”楼缜也不再和她虚与委蛇,“在本王眼里,你没有一处比得上她!”
纵然在已经有了预料,可是亲耳听见这些话的时候,还是会让人心如刀绞。沈昭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碎裂,可仍旧强撑着皮囊镇定自若来掩饰内里的不堪。她像是傲立山巅的雪莲,永远都不会为任何事情摧折。
擡手压在自己的小腹之上,沈昭眉目泠然,问他,“那若是加上这个孩子呢?”
“什麽?”楼缜愣住了。
“我怀孕了。”
楼缜的神情瞬间有些茫然,“……什麽时候的事?几个月了?”
“不到两个月。”
楼缜算了算,也就是三月左右的事情。那时候沈昭似乎刚开始养生不久。
想到什麽,楼缜的表情变得一言难尽。“你早就算好了,会有今日这样一遭,是吗?”
“毕竟我处处都比不得旁人。”沈昭垂着眼,抚摸自己平坦的小腹,“想要争得丈夫的宠爱,就只能出此下策。也不知在殿下心里,这个能牵连起整个沈家的孩子,能不能和颜如玉相提并论。”
“你还真是狠得下心。”
“不入虎xue焉得虎子。这道理殿下明白,我也明白。”
楼缜与她对视片刻,最终对那个位置的渴求还是占据了上风。他坐在床边,搂了沈昭入怀,轻轻抚摸她的肚子。
“你说让整个沈家都帮本王,可是当真?”
“成婚之时我便说过,只要殿下待我用心,沈家的一切,便都是殿下的。”
楼缜点点头,又弓起指节,轻碰沈昭被打过的侧脸,“疼吗?”
沈昭抓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不疼。”
刚才的争执仿佛只是幻觉一场,可眼下的柔情蜜意,却更像漆黑夜里的阴风一阵,更让人心惊。
他们逢场作戏,又各怀心思。
毕竟之後的事,没人能说得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