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
世祯这次回来,比从前忙碌许多。
偶尔还在百花楼会客,更多的时候是出去。
还不准我上街。
我笑他:被流寇吓怕了?
他还真点头,说“你别出去,除非我陪着”。
我只好答应。
出去野惯了,忽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好不适应。
其实先前那半年关在楼里,只从一扇窗看世界,不也这麽过来了?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万事皆同此理。
我在纸上写写画画,无非是盘算事情,鬼画符别人统统看不懂,只有我明白——那是英文。
胭脂她们看得云里雾里,只好一边拾掇屋子,一边说些别的闲话。
樱桃不在的空当儿,胭脂忽然对我感叹道:“从前夫人虽然好脾气,未语先笑,可是从来笑不进心里。如今有了二爷,竟像是变了一个人。依奴婢看,二爷不图夫人别的,只是看上夫人这个人……夫人左右已经是二爷的人,若是跟了二爷走,也是个好归宿。”
这话樱桃之前也说过,说我笑得比最初开怀。因她是萧世祯的人,我并未十分放在心上,当时话说到这便岔开去了。
如今胭脂是百花楼的人,也说出这样的话,我心里不由得掂量起来。
胭脂说这番话,自然不会是白妈妈的意思。
那会不会是她自己想离开百花楼,跟我“陪嫁”出去呢?
且不管她的用心,只问我自己。
跟他走,确实很诱惑。
他爱我,疼我,宠着我,顺着我。
跟他走,不用再费心周全,不用再委曲求全,只有安稳安全。
可我不愿意。
终究还是不愿意。
不愿意今生今世只能仰仗他,凭他的喜恶而生存。
现在这样的状态就很好。
他爱我。而我还有其它後路。
我是个胆小鬼,不敢豪赌,不敢把所有赌注押在一个人身上。
以後的事……以後再说。
车到山前必有路。
我只笑笑没说话,胭脂还想再说什麽,螺钿进了门,胭脂便闭了嘴。
我那时一味想事情,什麽都不觉察。如果看得清螺钿的眼神,看得清她这些天来微妙的变化,或许我後来可以不受那麽多苦。
可惜没有如果。
闷到第三天,实在想出去。偏偏萧世祯没空陪我。
我只好坐在窗前看书。忽然螺钿欢天喜地跑进来,说楼下新来了个沿街杂耍的一档子人,好生有趣。
我也渐渐听见远处奏乐过来,连忙起身往窗下看。
身子探得厉害,胭脂上前扶我。
“夫人?”胭脂惊呼。
我才惊觉我紧攥着她的手,已经攥得泛青。
我轻轻松了力道,说声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