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见到这个曾以为和自己同为知己,很有共同话题的亲叔叔,感慨了一下,便想将人打发走。
却不防刘安也是个厚脸皮,不达目的不罢休,一副为陛下分忧考虑丶万死不辞的模样道:“陛下若只是为了涉猎游玩便圈地建苑,臣认为万万不可,田地是百姓赖以生存之基,若没了这些田地,百姓们流离失所,家破人亡,这便是陛下之过了呀。”
“臣之陛下初登基,势要大展身手,但百姓何辜,只为了陛下区区游玩之乐就毁了百姓们的家业,与那等亡国之君有何区别?”
刘安越说越是痛心疾首,捂着胸口一副不忍只看,为祖宗基业即将被毁于一旦而伤心丶痛苦。若是刘陵在场,必定要为刘安这番唱念做打叫一声好,点一个赞。
而刘彻瞪着眼简直想大发雷霆之怒,手颤抖着指了指不给自己辩解一句话的皇叔,纷纷然的把手上的竹简扔在桌案上,吩咐黄门把淮南王搀扶起来。
他明白淮南王是被有心人退出来的挡箭牌,到底被窦太皇太後磨砺了几分心智,不再一言不合就急躁暴怒,让黄门给淮南王奉上蜜水,这才好言好语的给了解释。
“朕知道淮南王叔是为朕考虑,但朕也并非无脑之辈,朕建造上林苑另有目的,其实,这还是王叔您提醒了朕呢。”
“嘎?”刘安惊呆了,他什麽时候提醒皇帝建上林苑了?他怎麽没有印象。
没管刘安惊大的嘴,刘彻一笑解释道:“朕听闻王叔求仙问道之心甚至真诚,大兴土木在淮南建造思仙台,这才意外有了仙人所赠鲜美可口的豆腐,据闻此物有延年益寿之效,朕和太皇太後都甚是喜爱。”
这中间还真有他的事啊?
不能说无关,但这也有些太牵强附会了吧,刘安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就听皇帝接着道:“而且朕更是听闻王叔求贤若渴丶礼贤下士,这才招致宾客数千人编写了这部《淮南鸿烈》。实不相瞒,王叔,朕挑灯夜读後对此书是赞不绝口,恨不得手下也有此种人才,编撰出这样脍炙人口的书籍出来。因此,朕便准备向王叔学习,建造上林苑,养天下饱学之士。”
“朕这可都是效仿的王叔啊。王叔怎麽能和那些外人站在一起指责朕呢,这不是连同您也一起指责吗。”刘彻直接把黑锅丢给了刘安,说的刘安都忍不住自我怀疑起来。
直到踏出了未央宫的宫门,刘安才忍不住擦了擦头上的汗珠,暗骂自己居然被小皇帝三言两语就给糊弄住了。
但刘安一时半刻也想不到辩解的方法,毕竟若事情再僵持下去,闹大了,被人拿在朝堂上说,那就真成了他刘安蛊惑皇帝圈百姓良田,无视民生艰难,故意助纣为虐,他以往乐善好施丶仁爱百姓的名头只怕立刻就会被传为虚僞做作之谈。
想到自己可能无意中给皇帝被了个黑锅,刘安心里就是一惊,忙不叠的回了府。
回到府中後,长史倒是给他送来了一个好消息——刘陵手下终于被他不遗馀力的花钱撬动了一个人。
这事说来也是可笑,刘安派遣护送刘陵来长安的那些侍卫,也不知是怎的,竟都被刘陵和雷被训练的对她忠心耿耿,连自己这个真正的主人嘴都闭的死紧,让刘安想知道刘陵在长安这些日子的做为一丝一毫都打听不到。
刘安把收买刘陵心腹一事交给长史去做,多番打听和撬墙角之下,终于被他挖动了刘陵这堡垒的冰山一角。
“说说吧,你都知道翁主在长安做下的什麽事?”问话这种事当然轮不到堂堂淮南王。
刘安端坐上首位置,看都不看一眼跪在底下的人,只默默喝着美酒,吃着从未吃过的佳肴,听着长史问话。
他还忍不住思绪乱飘,飘到了曾经对他忠心耿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雷被,现在却固执又疯魔的认了刘陵为主,对他虽依然恭敬却再不听话,让他禀告刘陵在长安的所做所为,却一副吞吞吐吐的模样上,愤愤的哼了一声。
堂下跪着的人惊的瑟缩了一下,长史也以为是自己问的问题没有问到淮南王的心上,索性心一沉眼一闭,诱惑道:“听说你和翁主身边的卫青是一起来府中的,卫青现在已经得陛下看重收在身边,还加封侍中,就连她的姊妹也被皇帝收进後宫,日後便是封官拜爵都不在话下。你虽然没有姊妹可以走外戚的路子,就不想也和卫青一样升官发财吗?”
“就是只在皇帝身边当个骑郎,未来都是有大成就的。只要你乖乖听大王的命令行事,可不比如今当个‘流氓’荣幸多了?”
汉朝的流氓可不同于两千年之後的概念。
所谓的‘流氓’,是指不事生産和劳动,整日游散在街头巷尾无所事事,并破坏公共社会秩序的不务正业之徒或集团。
而汉代的流氓是指四处流浪丶漂泊丶无家可归之人。
而地上跪着的这个‘流氓’原本小心翼翼的态度才听到长史的诱惑後,想到自己和卫青现如今的天差地别,野心油然而生。
当即的,他的头重重的磕在地上,掷地有声的道:“小民愿为大王肝脑涂地丶死而後已,还望大王收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