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丶对不住!”孩子急刹脚步,仰起的小脸沾着草屑,乌溜溜的眼珠蒙着水雾。
“没事儿。”话脱口而出时苏怿自己都愣住,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想。
掌心传来孩童体温,竟比春日溪水还要温热三分。
“十二姐姐快看!”
小孩嘴角重新扬起笑意,他圆溜溜的眼睛弯成新月,从地上拾起一块平滑的瓦片。
碎瓦片在孩子掌心跳跃。但见那抹青影掠过水面,蜻蜓点水般荡开十圈涟漪。孩子欢呼着蹦起,发间穗子扫过苏怿鼻尖,苏怿忽然觉得好熟悉。
他食指捏住碎瓦,半弯胳膊用力抛出,那块轻盈的瓦片轻盈地跃在水面上,并未沉没。
“一丶二丶三……十!十二姐姐,你也试试!”
不就是漂瓦麽?他幼时没少在练功时偷溜去後山落月湖玩耍。
苏怿暗笑拾起卵石。想当年他可是能连打二十四漂的——
苏怿心中暗喜,正好借此机会让小孩见识一下什麽是熟能生巧。
“咕咚!”
石块径直沉底,惊起蛙鸣阵阵。水花溅上袍角,洇出深色斑痕。
“噗嗤……”孩子憋笑憋得肩膀直颤,最终破功滚在芦苇丛里。
苏怿望着水面倒影里那张绯红面庞,忽然觉得耳根发烫。
金线绣的龙爪突然踩进视野,苏怿後颈寒毛炸起。玄衣人广袖挟风,衣摆龙纹在烈日下泛着血光。
“放肆!”喝声震得芦苇簌簌作响。
孩童猛然甩开苏怿的手,指节青白如溺水者攥着浮木。
一黑袍人戴覆面,一玄衣人身後飘来甜腻腥气。
另一紫纱侍女足尖点地,金铃在脚踝轻晃——苏怿瞳孔骤缩,那串赤金铃铛分明嵌着倒刺,随她踉跄跪地深深扎进皮肉。薄纱堪堪掩住丰腴身段,雪色肌肤在黑紫绸缎间忽明忽暗。
苏怿不识来人,便想等小孩开口。
转头却发现小孩背对他们,身体不住觳觫。
“给我转身!”玄衣人的暴喝震得水中鸭惊飞起。
小孩死死揪着衣摆,绣着龙纹的软靴在泥地上蹭出细痕。直到额头几乎触到那人腰间玉带鈎,仍倔强地盯着自己鞋尖。
“好得很!”苍白面皮下浮起狰狞笑意,玄衣人腰间螭龙佩随着急促呼吸叮当乱撞,“我耗尽天材地宝养出的,竟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白辰!”
白辰?苏怿紧紧盯着那黑袍人,这到底是虚幻还是什麽的,给他带到何时何地来了!
“属下候令。”黑袍覆面人自阴影中踏出,玄铁护腕映着残阳恍若凝血。
“教教少主,什麽叫规矩。”玄衣人广袖翻卷,横眉道。
小侍女腕间银镯撞在地上,未及惊呼便被按跪在土堆里。她仰起沾了尘灰的芙蓉面,泪痣随抽泣颤动:“家主明鉴……奴婢方才明明在……”
寒光乍现!鎏金弯刀已贴上她纤颈,血珠顺着刀刃滚落,在白石板上洇出红梅。
“私窥少主修习,该当何罪?”白辰声如毒蛇吐信,刀刃游走间挑断她腕间青筋。
凄厉惨叫惊飞满江寒鸦。
苏怿指节捏得发白,这分明是杀鸡儆猴的戏码!奈何周身道气如坠泥沼,竟连片落叶都催不动。
白兄何时如此凶残!
玄衣人却俯身捧起孩童下颌,悲天悯人的叹息裹着龙涎香扑面而来:“你可信她无辜?”
苏怿这才惊觉孩童异状——单薄身躯抖若风中残烛,唇色比廊外玉兰还要惨白。玄色织银袖口下,那双小手正疯狂掐着虎口,似要将血肉生生抠下来。
“兰子骆!”玄衣人突然暴起,“我在问你的话!”
苏怿脑中轰然雷鸣。
这稚童……竟是兰子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