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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周山 七重求不得4(第1页)

不周山:七重求不得4

山中岁月如浸了水的宣纸绵软地洇开,明月也不记得这是他救了那个孩子的第几日。火灼过的皮肤褪掉後,新生的肌肤像初开的木芙蓉,小孩的眼睛咕噜噜转着,偏生嵌着对寒潭似的眼,鸦睫垂落时藏起的戾气总让他想起幽林深处蛰伏的兽。

偏明月不觉可怖,反倒生出几分恻隐。他曾数度问那孩子家世来历,话音总坠入幽潭——稚子终日缄默,只将淬了寒芒的眼神烙在他脊梁上,活似幼兽磨着利爪。

疏影横斜时,稚子终是露了獠牙。明月正倚着虬枝小憩,忽有琼英簌簌拂过眉睫,赤色灵鸢衔着碎金流光掠至眼前。指尖方触到灼灼华彩,树冠间倏地坠下团黑影,生生将星火揉作齑粉。

明月拎起孩子後领悬在半空,任那双短腿徒劳蹬踹。他认真听着明烑叙述最近发生的有趣的事。萍水相逢加上明月不与人亲近,明烑成了他唯一的玩伴。不过道士都要东奔西走降服妖怪,他每天也只能对着灵鸢和明烑说说话解闷。

明烑清越的嗓音已自星火中漾开:上回匆忙辞行,实有不得已的缘由。北山脚下三十里的村落遭了千年大妖劫掠,我星夜驰援时村落已成焦土,只从断壁残垣里救出七名筋骨奇绝的稚童。说来奇也,北山常年落雪,那些孩子大多都只能修出冰灵根,我师姐瞧其中两个孩子有修火潜质便留在麾下了。不过我倒觉得师姐像是贪看那两副好皮囊。那男童生得眉目如画,眼尾朱砂痣如寒梅点雪;女娃玉雪可爱,梨涡里盛着蜜似的甜。莫说师姐,便是常年结霜的玄冰殿檐角雀儿,见着他们都要扑棱着翅膀绕三圈,任谁见都忍不住想摸摸头。我从大妖口中九死一生将两人救出,师姐保留姓氏便赐名安宁,一个叫凌诩安,一个是芈宁。怎麽样?这名儿取得可妙?我也有取名的一半功劳,两个娃娃实在是讨喜呢……说到迎新,最近襄阳城里冒出来个新门派,不过是家族内部传授的,据说那家族少主迁徙途中失踪好久了,家族中竟没人焦灼……

碎玉似的絮语淌过林间,倒冲淡了三分恼意。明月松手由着孩童攥拳捶打膝头,夫诸在廊下闲闲甩尾,雪色鹿角映着暮色泛起珊瑚光。

焦灼,那是一种什麽感觉呢。指尖无意识掐进掌心,却掐不出一丝痛楚。自记事起便浸在寒潭里的魂灵,原是不识得牵肠挂肚滋味的。唯有夫诸温热的颈毛蹭过腕间旧疤时,方觉天地间尚存活气。

他抚了抚夫诸的角,忽然有些怀念:“傻狍子,要不要出去溜达溜达?”

夫诸闻言垂颈长嘶,霜蹄踏碎满地银霜,未等少年拢紧氅衣,灵兽已驮着他和孩子撞破云海向着被月光腌入味的重峦深处奔去。

不知被夜风吹了多久,踉踉跄跄奔过几十里山路,终于望见墨色天穹下成片摇曳的芦苇。弯月倒映在湖泊中央,像被谁遗落的银簪子,粼粼波光里浮着“落月湖”三个字的残影。

这是明月睁眼便看到的第一个地方,彼时他刚苏醒,就躺在平滑如镜的水面上,破碎的月光正顺着涟漪爬上他的眉骨,水纹里那张陌生的面孔忽明忽暗。他不记得自己是谁,更不知从何处来,就这麽在苍灵山游荡。那些凡人避之不及的精怪们,却总爱叼着草药与野果往他怀里塞。

修炼百年的白狐教他识文断字,老树精用枝桠给他编竹简,连最凶悍的狼妖见了他都会收起獠牙。“真是天地孕化的灵胎”,精怪们总这麽说,说他骨血里淌着的灵气比晨露还纯净,整座苍灵山都浸在他的气息里。

灵气,那是什麽。明月这样想着,抱着孩子下了兽身,掌心突然腾起幽蓝火焰。

孩子瞪圆了眼睛——在那双澄澈瞳孔里,跃动的分明是诡艳的紫芒。他慌忙掐灭火焰,衣袖下流转的蓝光与暗紫光影纠缠着沉入血脉。

孩童难得安静了片刻,忽又伸手要扑那簇幽蓝火苗。明月连忙掐灭掌中焰光,火星子在他指缝里碎成点点萤辉。虽说这幽冥火伤不得山间精灵,可这孩子臂上新痂未褪——若当真是凡胎肉骨,谁敢赌这三分万一?

“小娃儿,教你个戏法可好?”明月忽地蹲下身,月白袍裾扫过沾露草叶。他早发觉这孩子能纳他体内紫气流转,倒要瞧瞧是否也能引动灵气。

蜷在石边的孩子终于擡起眼,圆眸映着林间疏影,褪去戒备後倒像浸在春水里的琉璃珠。明月瞧着有趣,指尖凝了缕火苗晃他:“且听着方圆十里,你都听到了什麽声音?”

他料想到孩子不会理他,便自顾自替他回答:“十丈松涛——树蝉丶草蛩丶溪蛙,还有……”他故意顿了顿,“我同你说话的声音。”

话尾忽而逸出轻笑。明月广袖轻扬,靛青灵气旋空而起,在暮色里绽作剔透冰晶。六棱霜花簌簌而落,天地倏然陷入琉璃罩中,连叶落触地的微响都吞得干净。

“音……散……”小孩怔怔望着半空流转的冰魄,素来木然的脸上泛起涟漪。碎冰映在他瞳仁里,恍若星河倾入古井。

“是我随手琢磨的小把戏。”明月将指尖霜花吹向半空,冰晶结界倒映在孩童瞳中,“虽算不得精妙,倒能封住十里红尘喧嚣。”

小童仰着脖颈,看靛蓝灵光在夜幕织就琉璃穹顶。林间漏下的月光穿过冰棱,在他眉心凝成霜色花钿。

月白广袖忽地笼住单薄肩头,明月握着孩子指尖描画阵纹:“你想学吗?”做法简单,就是做出头顶那样的霜花阵法,便可在覆盖区域内降下屏障。

孩子点点头,明月便指尖抽出灵流想要渡给他,幽蓝灵丝方触及孩童掌心,便见那细瘦手腕猛地瑟缩。明月倏然收势,却见白玉似的肌肤已泛出灼痕。

“疼吗?”明月当即收势,俯身察看蜷缩在青石上的稚童。许是自身灵流中蕴藏的火性气息不慎伤及孩童,那孩子应该只能吸收自己体内的紫气?他忙将掌心贴于孩童後心,但见紫雾氤氲间,那小人儿千百次挥动藕节似的手臂,终是凝成六棱冰晶状结界悬于穹顶,流转间霜华纷落。

“音……散……”孩童咧开缺了门牙的嘴。

明月拭去他额间细汗:“既是你初成阵法,不妨赐它名姓?”

“名……字……”

“取你方才念诀之字,就叫‘散音阵’怎麽样?”

“散……音……阵,散音阵!”

望着他笑弯的眼眸,明月连日来盘桓心头的郁结忽而消散,他忽然郑重许诺:“若是你愿留在此处,我可以教你更多。”

“更……多……”孩子歪着头,睫毛在瓷白的小脸上投下蝶翼般的阴影。

“对,更多。”

彼时明月当真以为能教他许多年岁,谁料第三日寅时三更,整座山谷骤然漫起铁锈腥气。乌泱泱的黑衣人负剑而立,玄铁剑匣压弯了青竹梢头。更有数十道身影踏着剑芒凌空而立,冷铁寒光映得满山翠色都结了霜。

明月在人群中瞥见那道熟悉身影时,瞳孔蓦地收缩。

青碧色广袖道袍被天风掀起如层叠浪涌,那人踩在悬浮的赤金古剑上,眉间却锁着化不开的愁绪。

火兆?那是明月给明烑取得外号,他识字不多也嫌“烑”字笔画繁复,有时候给明烑写书末页就落下“火兆”二字。

明烑的目光穿过层层法阵与他相撞。

他身前是道袍颜色各异的长老结成星阵,有横握九节玉箫闭目掐算的,有银须垂地掌托青铜饕餮纹巨钟的,也有负手立于云端的玄衣修士身後盘踞着道气凝成的麒麟虚影的。

最前头的青衣女修忽然轻笑出声,指尖拈着的雪白梨花被罡风搅成碎玉。她头顶悬着的青虬绕柱伞缓缓旋转,伞骨上垂落的银铃与山间鹧鸪清啼应和成韵:“落英缤纷,清泉泠泠,不想这妖物竟比我们云雨山修士更会附庸风雅。”

妖怪,是说他麽?

明月喉结滚动着後退半步。

“哼,什麽雅不雅趣,只管收了他炼我的九转鎏金铛便是。”那个拈胡须的老道冷哼着,手中赤铜色的须发根根戟张,巨铛表面饕餮纹亮起猩红血芒。

果然来者不善。

明月脊背绷紧如拉满的弓弦,掌心青焰骤然窜起三丈,在场每个人都叹为观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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