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动!我看着已经不像是现实世界了,这沼小心一些,越挣扎可能陷得越深。”苏怿的声音如金石相击,在浓雾中荡开涟漪。他擡手示意,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视着四周悄然围拢的幽蓝鬼火。
究竟是从哪一步开始,他们踏入了这虚实交错的迷局?
杨玄知僵立原地,冷汗蜿蜒而下。忽然他瞳孔骤缩,死死盯住苏怿身後:“你肩上……”
一股透骨阴寒自肩头蔓延。
苏怿清晰感觉到一只湿冷的手正缓缓按压,指甲刮擦衣料的细响令人齿酸。同时脚踝被另一只鬼手牢牢禁锢,淤泥中传来阵阵拉扯之力。
有水鬼……
难道是虚幻之地?
雾锁重霄,连月光都无从窥见。
他心念电转,正自焦灼。
“救……救我……”杨玄知的声音带着哭腔,他眼睁睁看着苏怿身後的雾气中缓缓探出一张浮肿的女鬼面孔,湿漉漉的长发垂落在苏怿肩头。
苏怿咬紧牙关,强迫自己不去回头。脚下的鬼手忽然收紧,一个熟悉到令他心悸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明月,你还要躲到几时?”
这声音。。。。。。竟与他自己的声线别无二致!
又来了!又来惑他心神!
苏怿心口狂跳,几欲裂胸而出。
“救……”杨玄知的声音戛然而止。淤泥中浮现出令他窒息的画面:有人手持利刃,眼中满是嫉妒的疯狂。
心中熟悉,却看不清脸,是陌生又熟悉的声音。
“凭什麽……凭什麽你总是能得到一切?”幻象中的挚友狞笑着,玄冰匕首狠狠刺入他的胸膛。鲜血染红了记忆,那些曾经把酒言欢的夜晚,此刻都化作刺骨的寒意。
“为什麽……”杨玄知痛苦地闭上眼睛,“我待你如手足……”
淤泥已经漫到他的胸口,幻象中的匕首仿佛真的在搅动他的五脏六腑。
苏怿强忍着肩头刺骨的寒意,对脚下的鬼手冷声道:“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既然同为一体,何苦自相残杀?”
这话让鬼手的动作微微一滞。苏怿趁机将剑插入泥沼,金光爆裂的刹那,他看清了沼泽底部的真相——无数怨灵正以他们最恐惧的模样不断复制。
杨玄知此刻神志尽失。泥潭中央,忽生一株半人高的曼陀罗,花蕊深处,竟奇迹般结出一枚赤红异果。
水鬼附在他耳畔蛊惑:“你不想去拿吗?那是你的力量……”
“我的……力量?”杨玄知瞳仁骤染墨色,方才寸步难行的双腿竟在泥淖中轻盈迈向那果实。
“杨玄知!”苏怿大喝,“那都是心魔!快背清心诀!”
然而杨玄知已经完全崩溃,他撕开衣襟,对着胸口那道无形的伤口疯狂抓挠:“我的魂被剖开了,在那里……在那里……”
他距那果实愈近,苏怿凝目望去,见花周幽蓝鬼火骤燃,焰中竟渐次化出人形——那身影覆面而立,竟与昔日冥府为他卜算姻缘的摊贩重叠。
不容深思,苏怿指拈符纸,将清心诀化作流光:“心无挂碍,意无所执,解心释神,莫然无魂,去!”
符箓破空而至,在杨玄知摘取果实欲吞的刹那定住其身,指尖仍痴痴拈着那枚艳红。
恰在此时,天穹传来琉璃破碎之声。浓雾翻涌的灰白天幕骤然裂开蛛网纹路,一道金芒如流星破空,精准贯穿杨玄知手中的艳紫浆果!
“噗嗤——”
浆果应声爆裂,溅出的并非汁液,而是漫天蠕动的蛊虫残骸。那些带着粘液的虫尸在空中化作黑烟,周遭景象如褪色的画卷般片片剥落。不过瞬息,森然密林消散无形,二人竟仍站在彩栾花海边缘,只是杨玄知手中当真攥着半只仍在抽搐的蛊虫。
“好厉害的幻阵……”苏怿扶住踉跄倒下的挚友,见他瞳孔中的黑翳正缓缓褪去。擡眼望去,但见远山亭台间有道雪衣身影收弓转身,银发在黄沙中扬起惊鸿一瞥。
花海尽头,那片被箭矢馀劲震碎的雾气里,隐约传来箭矢相扣的清脆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