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火照谋身陷祭阵
苏怿的剑光破开浓雾,已在鸦山境内探寻多时。
御风而行时,但见下方山峦尽数笼罩在混沌雾气之中,待到按落剑诀降下云头,才真正领略到此地诡谲——整座山体犹如硕大无朋的蜂巢,密密麻麻的洞窟在雾霭间若隐若现,每个洞xue中都似藏着森然棺椁。
待他真正踏入其间,更觉阴风刺骨。洞窟相互贯通,形成无数幽深甬道,隐约传来窸窣声响,仿佛有什麽正在黑暗中蠕动。
他指节微微发白,不得不承认言贤此前的推测竟分毫未错。
洞xue深处晦暗如墨染,外间天光应已沉尽。纵有万千洞窟错落,却无半缕月华可渡——是了,鸦山终年雾锁烟笼,不见天日本是常理。
苏怿这般宽慰着自己,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怪异之感。
可他越是刻意回避诡谲,诡谲就越是偏要寻上门来。
方才因为避人耳目,他没有从主xue而入,只在半山腰随意择了处空置的洞墓潜入。
入口逼仄难行,他只得双臂撑住湿滑石壁,侧身缓缓挪入。
待整个身子没入黑暗,方欲并指凝出召出玄火——
却惊觉经脉滞涩如堵泉,掌心竟聚不起半点真气。他心中诧异不得不取出火符,朱砂符纸也见不得半点燃烧的势头。
正诧异间,忽觉指腹传来细碎摩挲。他下意识双手相搓,只当是方才沾了石壁尘屑。
待整理衣袍想要深入探查时,袖中倏然跌出个巴掌大的人来。
那物事通体流转着幽蓝灵流光彩,映亮了方寸黑暗。
苏怿凝眸细看,不由低呼:“玄娘?”
玄娘揉着惺忪睡眼浮在半空,绯色凤凰羽托着她轻盈翻转:“啊呀,原想借分身随你游历红尘,谁知你终日奔波不得闲,眼下竟钻到这坟窟里扰人清梦?”
眼见有玄娘相伴在旁,苏怿心头重负稍减,他也不想再在玄娘面前躲避自己的那重身份,索性坦然相告:“昔日蒙您点拨,如今已经忆起前尘,自然该来了结这桩因果。”
“既然想起来便不必尊称了。”她指尖轻点苏怿眉心,漾开圈圈灵辉,“你我本出同源,何须那种俗礼。”
苏怿闻言一笑,在这诡谲洞xue中有灵者相伴,竟觉莫名心安,早将什麽玄娘怎麽又藏于自己袖中可能会有的隐私之虑抛诸脑後。
正舒口气时,才想出异样——为何自己经脉滞涩如淤塞的河道,玄娘却能随心驭使术法?
幽蓝灵光映照他蹙起的眉峰,洞窟深处隐约传来碎石滚落的细响。
苏怿蹙眉将那张黯淡的火符递到玄娘眼前:“玄娘现身时,可曾觉察灵力滞涩?”
玄娘漫不经心地瞥过符纸,纤足轻点凤羽:“借来的力量在此处自然要被剥夺。这山中布着祭阵,何不试试你与生俱来的玄火?”
苏怿凝神催动心诀,一簇幽蓝火焰自掌心跃出,映亮他惊疑的眉眼:“祭阵是何意?”
“现在有光了,不妨转身看看你来时路?”玄娘广袖轻拂指向後方石壁。
玄火辉光流转处,但见岩壁上密布着蜿蜒血纹,诡谲符文间竟覆着层黑紫晶粉。
不待苏怿发问,玄娘已慵懒倚坐在光晕中:“三尾褐凤蝶的鳞粉。”
“三尾褐凤蝶……”苏怿诧异反问,“不应该是金绿色吗?”
“改换颜色有何难的?”她指尖凝出星芒点在苏怿额间,“仔细看看,当真认不出麽?”
苏怿倏然顿悟,掌中玄火如游龙般扑向石壁。黑紫粉末触火即燃,绽出万千冰蓝星火,其下血阵在烈焰中显露出狰狞脉络,竟似活物般微微搏动。
血阵……
是活蛊画出!
“此地藏着魔物!”苏怿他踉跄後退,掌心玄火随着急促的呼吸明灭不定。
识海中蓦然浮现那道戴着银铃的身影:“是亥……”
“这下想起来了?”玄娘唇角漾开满意的弧度。
“可不周山最後明明将她……”苏怿攥紧掌心,玄火在指缝间迸溅,"为何她能一次次死而复生?"
电光石火间,他忽然抓住一处矛盾:不周山相遇时,亥分明对他毫无印象;可在极渊梦境中,分明是亥亲自引他入梦,更将他认作灵尊月珩。究竟是刻意僞装,抑或另有其人沿用亥的路子行事?
玄娘似笑非笑地打断他的思绪:"可记得梦中亥弥留之际做了什麽?"
苏怿悚然一惊:“玄娘怎会知道……”
我心中所想。
“你我半是同源,借你双眼见证过往有何稀奇,”她轻描淡写地拂开飘至眼前的发丝,“放心,我对你其他的私密事毫无兴趣。”
见苏怿仍面带窘迫,玄娘不由失笑:“当务之急,不是该先解开这个谜题麽?”
苏怿心想也是,于是定神细思,忽然灵光乍现:“她在最後炼成了痴情蛊!”
玄娘颔首,袖中幻出万千光点:“痴情蛊不灭,执念永存。这些蛊虫里,都栖宿着她未散的魂识。所以痴情蛊不消,执念不散,她就一直存在。”
苏怿刚要开口,阵阵凄厉的惨叫突然从四面八方涌来,在蜂窝般的洞窟中交织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