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南宫骅猛地擡头,在幽紫色萤火的映照下,他清晰地看见兄长眼中那片深沉的悲悯。
“冥主要的是血脉至纯的魔,怎会看得上你魔和人结合生下的半魔之身的庶子。”南宫沐合上双眼,痛楚在眉宇间刻下深痕。儿时一句戏言竟酿成灭族之祸,他难辞其咎,"小时候拿你的字取笑,说你名中带‘马’,注定要低我一等……没想到你竟也给我骆儿取了带马的名字。弟弟,你真是幼稚得可悲。”
他语气忽转低沉:“其实‘骅’字是父皇予你的护身符。冥主查阅生死簿时,见这半魔印记自会避开。你的因果魂里,有父皇亲手刻下的守护。”
萤火在他颤抖的指尖流转:“该被嫉妒的是我。生前要担三族重任,死後连魂魄都要被炼化……所以当年见你逍遥自在,才会那般口不择言。”
他终于放下所有骄傲,声音轻得几乎碎裂:
“是皇兄……对不起你。”
一滴温热突然落在南宫骅手背,在幽暗中绽开微弱的光晕。
南宫骅眼中泪痕未干,周身却已翻涌起滔天魔气:“现在说这些,是想让我心软吗?!”
黑雾如巨浪般轰然荡开,将南宫沐狠狠掼在石壁上。丑婆刚重塑的身躯承受不住这般冲击,壁画应声碎裂,他咳着血从墙垣滑落。
“你归来不就是要报仇吗?”南宫骅踏着碎岩逼近,魔气在身後凝成狰狞龙影,“让我看看,究竟是你这被炼化过的残魂厉害,还是我蛰伏百年的修为更胜一筹!”
他凌空擡手作扼喉状,南宫沐顿时被无形之力提起,双足离地,在墙上挣扎。
“尊上,我早说无需和这叛徒多费口舌。”紫光骤聚,银铃轻响间亥的魂体已缠上南宫骅脖颈。
“不自量力。连你也要反我?”南宫骅在蛊虫啃噬中冷笑,“当年可是我亲自从极渊找回你的残魂!”
南宫骅周身魔气轰然爆震,亥刚凝聚的魂体瞬间被冲散,重化作零落的紫色萤火,在黑暗中明灭不定。
他步步逼近,伸手直取南宫沐咽喉,魔息在他指间凝成锋锐的利刃,缓缓压向对方颈间血脉:“我的好皇兄,何必再说那些煽情的废话?这地上绘制的祭阵画成这样——你真正想要的,是夺走我的力量吧?”
南宫沐虽被死死扼住,喉间已现血痕,却仍扯出一抹倨傲的冷笑:
“……我不稀罕。”
利刃应声切入肌肤,暗红的血顺着魔气凝成的刀锋滑落。
“是吗?”南宫骅俯身逼近,眼底翻涌着百年孤恨,“那你为何回来?就为说那句可笑的对不起?”
洞外骤然亮起连绵火把,将漆黑洞xue照得通明。几位掌门率领弟子鱼贯而入,正撞见兰子骅死死掐着萧又风脖颈的一幕。
“兰家主!你这是——”衆人惊骇之下,南宫骅却仍不松手,这个时候身份也藏不住,他猩红眼底翻涌着同归于尽的决绝。
谁知南宫沐突然仰起苍白的脸,对着衆人艰难喘息:“兰家主……是魔……大家快走……”
“萧师兄!萧师兄真的还活着!”洞口传来阵阵惊呼。
南宫骅指节发白,几乎要捏碎掌下喉骨:“你竟还有一重身份……”
南宫沐在衆人看不见的角度勾起唇角,气若游丝的声音里淬着寒冰:
“好弟弟……只许你蛰伏百年,就不许为兄……落子布局?”
洞口外,屠玉山一眼看见自家徒儿好端端站着,激动得声音都发了颤:“风儿!”他拨开人群就往里挤,待瞧清兰子骅竟是恶人,心头猛地一沉,急声道:“兰家主!万事好商量,切莫冲动!”
“冲动?”南宫骅似笑非笑,眼底掠过一丝讥诮。忽见浓重黑气自他袖间涌出,如浪潮般将洞外衆人尽数推入洞中。有人踉跄着怒喝:“谁在推搡?!”
衆人回首,只见白辰与兰子骅一左一右堵死了洞口,袖中屏仙障应声落下,将赶来救援的道士们困在洞内。
明烑眸光骤凝,倏地盯住南宫沐。
就在这时,南宫沐发出一声凄厉长啸,身子如断线傀儡般软倒。他勉力擡起颤抖的手,朝涌来的道士们嘶声道:“快走……这祭阵有诈……”
话音未落,地面陡然迸射出血色光芒。原本散落的紫色萤火竟如活物般游走,瞬息织成遮天巨网。几位掌门神色剧变,欲抽身後退,双足却被血色符纹死死缠住。
“风儿别怕!”凌门山长老指诀疾出,剑芒直刺南宫骅面门。不料瘫软的南宫沐突然旋身跃起,广袖翻卷间竟将凛冽剑罡尽数吞噬。
“多谢诸位助我成阵。”他抹去唇边血痕,周身黑雾翻涌如墨,“此阵需借诸位修为炼为鬼气,方可彻底苏醒。”
李木峰怒极:“你到底是——”
“还不明白麽?”南宫骅肩头被白辰掷来的匕首贯穿,钉在石壁上,却迸出癫狂大笑,“你们以为的萧又风——我的好皇兄……正是前朝算无遗策的魔尊,南宫沐啊!”
血阵轰鸣运转,将洞窟映作猩红炼狱。南宫沐立于阵眼中央,任由魔气撕裂僞装,他正在源源不断汲取死掉道士的鬼气,力量在他体内汹涌澎湃。
他望向洞外怔立的南宫骆,声线温柔如絮语:“父皇这场戏……可还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