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及着外人在场,他对她的称谓换回了这个丝毫不露端倪的尊称,依旧是他那滴水不漏的缜密做派。
李婧冉跨过门槛,停下脚步转头看他,眼神里写满了:你还想如何狡辩?
许钰林的视线在她这身火红色的绣金衣裙上停留半瞬,便礼貌地移开视线,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都说衣裙太过浓艳繁复便会掩了人的姿色,但李婧冉骨子里的矜骄却压得住这颜色,让再鲜艳的色彩都只能沦为她的陪衬。
一根金步摇松松挽着她的满头青丝,随着她回头的幅度,在她脸庞边微曳,光华流转,明艳动人。
只是眼前矜贵的女子却不愿给他一个笑颜色,只冷着脸瞧他,等着听他还能如何狡辩。
许钰林却丝毫没有为自己作出的“好事”辩解的意思,只迎着她冷然的视线,温声赞叹:“这等绮丽璀璨的颜色,与您极相衬。”
***
李婧冉走出千机楼时,看到了一副朝堂衆臣这辈子都以为不会出现的画面。
少年天子丶当今祭司丶侵朝权臣,三个男人整整齐齐坐在一桌,每个人面前都摆着盛着清水的豁口瓷碗,均冷着脸一言不发。
气氛冷得能掉冰渣。
李婧冉犹豫片刻,但还是走过去打了个招呼:“那个,走吗?”
三人齐刷刷看向李婧冉,李婧冉险些被他们尚未来得及收回的冷意冻成雪人。
沉默整整三秒後,李元牧率先开口打破了这片沉寂:“阿姊怎生不与那千机楼楼主多温存片刻?”
少年漂亮的眉眼尽是阴郁之色,指尖摁在瓷碗的豁口处,肤色尤为苍白透亮,是生于锦绣的娇贵。
他色泽艳丽的唇被白到病态的皮肤衬得格外潋滟,鲜红的唇微啓:“不过是等上些时辰罢了,我这做弟弟的自是不敢置喙阿姊之事,阿姊不必顾及我。”
李元牧每次出宫都密不做声,像是偷偷逃出学堂的学生似的,衣着打扮都是低调的奢华,出门在外也鲜少以“朕”自称。
特定场合在裴宁辞和严庚书面前除外。
他话虽如是说,但连绿宝都听不下去了,探出他的衣袖朝李婧冉摇头晃脑得示意着,让她别信自己主子的鬼话。
人类真的好奇怪哦,明明气得体温都变高了,说出口的话却越来越凉薄。
李婧冉瞧见绿宝便多了几分笑意,摆手“嗐”了声,在正方形处空出来的矮凳坐下,面朝李元牧,左右手边分别是严庚书和裴宁辞。
刚好凑一桌,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要斗地主呢。
她朝绿宝伸出手,任由绿宝顺着攀上她的手腕,随後用同样假惺惺的语气和李元牧演姐弟情深:“话可不是这麽说的。我最疼你了,怎麽舍得让你在外头等呢?”
李元牧瞧了眼一见到李婧冉就立刻背叛了自己的绿宝,哼笑了声,黑漆漆的杏眸慢慢从绿宝身上挪到李婧冉脸庞。
扫了眼她的脖颈处,干干净净,没有吻痕。
神态里自然寻常,不含情态。
连衣衫都整洁,领口处依旧整理得一丝不茍。
先前和李婧冉一同做灯笼时,李元牧对自己这位“新阿姊”也多少有些了解。
她动手能力极差,连灯笼的骨架都得花上她许多时间,想必这繁复的衣裙自是也会让她手忙脚乱。
李元牧幼时虽称不上受宠,但也好歹算是个皇子,在华淑的庇护下,伺候的奴仆们自是仔细着不敢怠慢了他,算是实打实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但李元牧手巧,就连弓驽图纸那等复杂的东西他都看一眼就能复刻,这衣衫罗裙更是不在话下。
倘若李元牧愿意,他其实十分善解人。。。。。。衣。
但此时此刻,李元牧却还在心中轻哼着想:她可真是天生就该被人伺候的娇贵命。
他却怎麽都料不到,往後心甘情愿伺候她丶乖乖帮她穿衣梳妆的人竟会是自己。
但不论如何说,李婧冉倘若当真与那千机楼楼主在这青天白日宣了淫,她是绝无可能衣着穿戴还如此整齐的。
李元牧自动忽略了兴许是云雨之後另一个男子重新为她梳妆打扮的可能性,轻而易举地把自己哄好了,但仍是偏过头不想搭理她。
李婧冉自然也不会主动凑上去触李元牧的霉头,乖觉地将视线转向严庚书,默默把他先前给她的两样东西还给了他。
她顾及着旁边还坐着人,目光躲闪着把安全套捏在手里,用眼神示意他伸手,严庚书却装作没看到,嗓音里带着几分嘲意关切道:“殿下这眼睛是怎麽了?为何抽搐啊?可须臣为殿下寻个宫外的大夫瞧瞧?”
李婧冉被他一噎,馀光里还看到裴宁辞和李元牧都下意识看向了她的眼睛,不由又是一阵尴尬。
她在几人的注视下,只觉一阵气结,又羞又恼地在桌下踹严庚书一脚,用气音道:“赶紧的,伸手。”
只是这一脚踹下去,被她误伤的李元牧却再次幽幽开口:“阿姊,挺疼的。”
李婧冉抿着唇转过头,对上他黑如潭底曜石的眼眸,干笑了声:“坐要有坐相,腿伸那麽长干嘛?”
被她误踹了吧,哈哈。
好尴尬。
李元牧缩了下腿,嘴上却只又道:“没伸,是这桌子太小。”
李婧冉被他这隐晦的炫耀给弄得哭笑不得,无奈顺着他的意道:“。。。。。。行行行,知道你腿长。”
说罢,她瞟了眼严庚书,威胁道:“再不伸手我就放桌上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