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婧冉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好啊,没听过就好。
她在心中酝酿了下,随後便起了势,颇有一副说书先生的腔调:
“从前有一对善良的夫妇,丈夫叫後羿,妻子叫嫦娥。想当年天上共有十个太阳,烤得百姓们苦不堪言。。。。。。”
李婧冉的话刚起了个头,便见李元牧扫了眼李婧冉旁边的两个野男人,阴测测地感叹道:“是啊,太阳有一个就够了,多了可不好。”
李婧冉:。。。。。。
年轻人,联想能力就是好。
她佯装没听见,兀自说下去道:“为了拯救水深火热的苍生,後羿射下了九个太阳,因此被西王母奖励了一颗长生不老药。”
“出事那天是一个狂风大作的日子。一位名为逄蒙的狡诈之徒听说了这个药後,心生歹念,趁後羿不在家欺上门去。那时在家的只有嫦娥一人。身在家中的嫦娥乍听‘扑通’一声巨响,便见这无恶不作的逄蒙一脚踹开了门,一声大呵逼迫嫦娥交出仙丹。嫦娥自是不从,她如何能把这仙丹交给如此歹毒之人?”
李婧冉闲中着色,语调疾徐轻重都把控得很精妙,自认这是在社交压力下超常发挥的一回。
只是奈何她的听衆心思并不在故事上,反而被刚上桌的一道药材虾引走了注意力。
药材虾的火候掌控得恰到好处,当归铺在白玉盘上,微粉带壳的虾晶莹地缀在其上,与这梅香落雪之景相得益彰。
裴宁辞犹豫片刻,但还是拿过了李婧冉的碗放到自己面前,准备帮她剥虾。
堂堂祭司平日里只有被他人伺候的份儿,如今却主动侍奉一个女子,若让旁人看见都得大跌眼镜。
李元牧见状,在裴宁辞夹虾时眼疾手快地夹住了同一只虾,冷哼一声道:“裴爱卿不碰荤腥,别因为一只虾破戒。”
裴宁辞也同样不让,嗓音清冷地回应道:“侍奉君主是臣的本分,陛下言重了。倒是陛下身份尊贵,又怎可亲自做这等事?”
故事讲到一半的李婧冉见两人又针尖对上了麦芒,一时感觉头都大了。
可恶,他们就不能安安生生地听她讲个故事,然後好好地吃完这顿饭吗!
作为一个难得主动开口给他人讲故事的人,他们这种举动真是令人心寒,哼。
她轻叹了口气,开口道:“本宫。。。。。。”
谁知李婧冉话都还没说出口,却再次被李元牧打断了。
李元牧瞧着裴宁辞,讥嘲地开口:“侍奉君王?裴爱卿口中的侍奉,指的是哪种?”
李婧冉不死心,再次尝试缓和气氛:“不是,你们。。。。。。”
“陛下以为呢?”向来眼里不入凡事的裴宁辞此刻也俨然较了真,握着筷子的指尖紧了几分,完全没放过那只虾的意思。
李婧冉:“嘶,其实吧。。。。。。”
“裴宁辞!”
李元牧这些年已经鲜少被人忤逆了,如今被裴宁辞今日接二连三的挑衅,也怒上了心头。
顾及着李婧冉还坐在这儿,两人都没有什麽出格的举动,只是在那只虾上僵持不下。
裴宁辞和李元牧针锋相对,李婧冉屡次尝试却以失败告终,郁闷之馀也为自己那酝酿了很久却夭折的故事感到有些惋惜。
她也懒得管他们了,爱吵吵呗,与她无关。
李婧冉呼出一口气,强行按耐下心头的情绪,拿起筷子准备继续吃饭。
只是下一刻,李婧冉却看到一只骨节修长的手把一只剥了壳的鲜嫩虾仁放进了她的盘子上。
李婧冉微愣了下,侧眸望去,却见许钰林在下人的服侍下用柠檬汁洗好双手,不慌不忙地接过布衾拭干冷白指尖,示意她们把装着虾壳的盘子收下去。
许钰林回过身,注视着李婧冉,温声询问道:“然後呢?”
李婧冉轻眨了下眼,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许钰林在问什麽:“。。。。。。。嗯?”
许钰林耐心地提醒她道:“你的故事。嫦娥不从,不愿把仙丹交给逄蒙,然後呢?”
亭外不知何时已经下起了小雪,在烛火中飘飘洒洒分外美丽;亭内裴宁辞和李元牧仍在冷声对峙着,声音不响却也不安静。
在这片飘雪喧嚣里,许钰林弯唇朝李婧冉微微一笑,眸光清亮得像盛满了星河。
他的嗓音比拂过湖面的春风更为温柔,轻声对她说:“殿下,我在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