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心
明沉曦死了。
这消息着实过于突兀,府兵头目此刻也仍有些毛骨悚然:“属下瞧见他原本还在言笑晏晏地吃酒,谁料突然间就倒了下去,再也没了声息。”
“瞧着既没有受伤,也并无中毒迹象,倒像是。。。。。。躯壳里的灵魂忽然被抽走了一般。”
李婧冉心中也是一片乱麻,有些恍惚地追问了句:“那他的尸体,如今是怎麽处理的?”
明沉曦的死不仅意味着她和严庚书先前商讨的计划被完全推翻,他这楼兰二皇子的身份更是个隐藏的祸患。
万一明沉曦的死讯传到了楼兰,那想必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楼兰最近仗着势力渐有擡头之势,姿态已经较之以往强硬了许多,不似以前那麽安分。
且毋论明沉曦原本就是楼兰女皇颇为宠爱的胞弟,光是他的死讯本身也可能演变为一种借口,成为楼兰挑起两国战争的契机。
府兵头目回禀道:“兹事体大,如今驸马的遗体已经被秘密运往宫中,陛下正准备修书乌呈,借那暖玉一用。”
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皇室秘密,譬如楼兰的就是可以易容的人皮面具,而乌呈的则是一块防腐的暖玉。
传闻将那暖玉含入唇中,可保尸体万年不朽。
古人最是注重这方面的事情,倘若李元牧真能借到这暖玉,也算是勉强给楼兰一个表面上的交代了。
最起码楼兰若是仍想以此为借口开战,就不免得再三斟酌下。
李婧冉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知晓。便让府兵头目先行退下。
她独自一个人寻了个背风的凉亭坐下,看着长公主府里的假山梅雪,支着头叹了口气。
不知过了多久,李婧冉感觉到肩膀一重,微微侧眸,目光从绕在颈侧的狐裘毛领滑到为她整理斗篷的冷白指尖。
许钰林走到她身前,敛着眼帮她系好狐裘带後,才在她对面的石凳落座,温声询问道:“有烦心事?”
他背後是冬日初升的熹光,将他的轮廓映得格外柔和,泛着淡淡的莹润光辉,如画的眉眼瞧着格外温柔。
李婧冉依旧单手撑着下巴,凝着他道:“嗯。”
有些冷淡,但她的确不知该如何说。
许钰林沉吟片刻,转而对她道:“挺巧的,我也有些心烦。”
人的快乐在很大程度上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李婧冉一听顿时来了点兴致。
她的身子坐直了几分,有几分感慨:“你居然也会烦躁的吗?我还以为先前看你那麽多事都能有条不紊地处理好,感觉你情绪好稳定啊,就好像泰山崩于眼前,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许钰林的情绪稳定已经让李婧冉艳羡很久了,就好像在他的观念里从来没有“不做”这个选项,只有“怎麽做?”“什麽时候做?”“怎麽才能做得更好”。
他的个性要是生在快节奏高压力的现代社会,那简直不要太吃香。
许钰林唇边笑意清浅:“是你太高看我了,我也只是个有七情六欲的普通人,自然也会感到心烦。”
李婧冉不禁好奇地追问道:“所以你为什麽烦躁?说来听听?”
说出来让她幸灾乐祸一下。
许钰林的眸光很温和,荡漾的微光令人心荡神摇,注视着她微微笑了下。
“因为你心烦啊。”
李婧冉原本兴致盎然的笑意僵在了唇边。
许是此刻的光线正好,又或许是因为微风送来了他身上的淡香,李婧冉不知为何心跳突然有些快。
她别过脸,轻轻“啊”了一声,斟酌片刻安慰他道:“你别心烦。”
许钰林等了片刻,没等到她的下文,淡笑着评价道:“你安慰人的方式很别致。”
说罢,他也并未在这个话题上停留,分外自然地转而问道:“过几日是花灯节,届时满城灯火通明,街道熙攘分外热闹,你想不想出去瞧瞧?”
李婧冉眨了下眼,注视着他道:“你是在邀请我吗?你我二人,孤男寡女,一同过节?”
许钰林静了片刻,再次开口时嗓音里添了几分无奈,委婉道:“大街上人潮汹涌,想恐怕称不上你口中的‘孤男寡女’。”
他话语微顿,浅笑着揶揄道:“但倘若这种说法能让你更有兴致,你也可以如此理解。”
李婧冉嗔他一眼:“我以前怎麽没发现你这麽能说?”
许钰林只莞尔笑了下,并未言语。
他每次笑看着她不说话时,李婧冉都不敢和许钰林对视太长的时间。
分明是温润如玉的神情,但李婧冉总觉得许钰林就像会下蛊一样,周身的清落都变成了一种引诱,仿佛一颦一笑都是刻意计算过的那般。
她避开了他的目光,指尖拈了下裙摆:“不就是个花灯节吗?谁怕谁,去就去呗。”
说罢,李婧冉拍了拍裙子起身,顾左右而言他:“太阳挺好的,我去把书籍晒一晒。”
许钰林看着李婧冉落荒而逃的背影,无奈地摇头笑了下。
她恐怕是属乌龟的,每次都喜欢往龟壳里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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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婧冉深深发觉房东和租客之间维护良好的关系是很重要的,不然就会变成她和许钰林这样。
粘粘稠稠的,总有种令人心慌的不干不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