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宁辞以为,在和她重逢时僞装出毫无破绽的冷漠姿态,对他而言并不算难事。
他的情绪向来很淡,并且反射弧长到可以绕大晟三圈——当时裴宁辞发现自己可能喜欢李婧冉时,他早已对她情根深种。
裴宁辞觉得他表现得很好,足够淡漠,淡漠到当真骗过了她。
可他却觉得心脏像是被挖空了一块,既凉又疼。
不该如此的。
裴宁辞痛十分,往往只能感受到半分;可为何他如今却感觉自己已经痛到了极致?
可能是因为他伤害的人是李婧冉,裴宁辞看着她眼眸中欲坠未坠的泪,感觉自己连骨头缝里都在幻痛。
他原本的打算是让人把她锁屋子里好生伺候着,但见到李婧冉时裴宁辞又反悔了。
裴宁辞手中拿着乌呈国臣呈上来的竹简,眼神却不住地往李婧冉那边挪。
李婧冉似有所觉般侧过眸,裴宁辞的眼神立刻收敛,冷冷地道:“让你为孤研磨,还能委屈了长公主不成?”
李婧冉被裴宁辞刺了一句,手腕顿了片刻,抿了下唇:“是我欠你的。”
倒并非赌气,李婧冉说的都是真心话。
她先前一直觉得自己和裴宁辞之间十分古怪,他们既在彼此亏欠又在彼此伤害。
这份另类的平衡是什麽时候打破的呢?
约莫是裴宁辞在她情绪崩溃时郑重对她说的那句“因为你值得”,是他卸下了浑身的刺来拥抱她却被她扎得鲜血淋漓,是他给了她一场男跪女拜的婚姻。
裴宁辞昔日总是以一种说教的丶高高在上的姿态出现在她面前,而在他动心後,他将这些高傲都尽数给了她。
跪她丶拜她丶虔诚地奉她为神明,最後与她同生共死。
他偏执丶病态丶又极端。
可他爱她。
裴宁辞听到了那句“亏欠”後,心中情。潮翻涌。
原来。。。。。。她竟是这麽想的吗?裴宁辞的心甘情愿,兴许对她而言反而是一种负担。
裴宁辞强压下所有的情绪,尽力不让自己露出破绽,只嘲讽地勾着唇瞧她:“亏欠?那长公主如今这是在补偿我吗?”
“啪”得一声,裴宁辞放下了手中的竹简,他逼近李婧冉,冰凉的指尖捏着她的下颌,盯着她道:“你又能做到哪一步?”
裴宁辞眼神里的爱意和排山倒海的想念都收敛得干干净净,唯一露了馅的便是他掐着她的力道都是温柔的,但李婧冉此时却也顾不上了。
她仰着脸瞧着他,刚想说话时,所有的话语都卡在了喉咙口。
因为她感受到裴宁辞的指尖滑至她的肩,慢条斯理地挑落了她的外衣,动作缓慢地更像是一种折辱。
李婧冉错愕地飞快扫了眼王殿内伺候的下人,下意识压低声音开口:“你干嘛?”
十年後的裴宁辞变得沉稳了许多,他折腾起人来都是不紧不慢的,少了被情欲支配时的潮热,往王座上一靠:“不是说要补偿我麽?”
裴宁辞下颌微擡,漫不经心地垂着眼睨她:“取悦我。”
他了解李婧冉,她骨子里是个天生的支配者,就连他们做时她都想要掌控他的情欲,故意迫他停下。
看着裴宁辞薄唇紧抿的隐忍模样,在他身下喘息得笑得狡黠,再在他光洁的额轻轻一吻,搂着他的脖颈在他耳畔调笑着道:“知道吗?你这时候的模样性感极了。”
可如今,裴宁辞却故意当了个掌控欲极强的混账上位者,命令着她,用眼神丶话语折辱着她,一点点消磨着她对他的怜惜和爱意。
李婧冉定定与他对视了好半晌。
她轻吸了口气,蓦得起身倾身向前,单膝跪在他的王座旁,捧着他的脸闭上眼不管不顾地吻了上去。
李婧冉吻得毫无章法,像是在抒发着心中无人可以诉说的苦楚,又像是在他身上悼念着以前那个爱她入骨的男子。
她咬他的唇,舌尖撬开他的唇齿,吻技拙劣,情感却混沌又激烈。
在李婧冉看不见的视觉盲区,裴宁辞置于把手的指尖倏然收紧,呼吸有一瞬的窒,却强行克制着自己没有回应。
她既像是在吻他又像是在怨他更像是在挑逗,可他依旧不动如山,只微擡着头态度松弛地承了她的吻。
不回应不主动,让她的亲热看起来格外廉价,像是她一厢情愿地坐他大腿勾。引她。
李婧冉有些难堪地颤颤侧了下头,裴宁辞的指尖轻抹了下自己唇上的湿润,淡淡开口:“这就是长公主的本事吗?”
他并未说什麽太过分的话,但眼神中却写满了“不过如此”。
李婧冉的鼻子都有些堵,一滴泪措不及防地落在他的手背,灼得裴宁辞心中微缩。
李婧冉用手背极快地擦了下脸,固执地不看他:“是,我就是拙劣,我。。。。。。。”
话音未落,李婧冉却感觉後腰被掌心贴合着,裴宁辞钳着她的腰,偏过头吻了上来。
李婧冉齿关紧闭着,裴宁辞却捏着她的脸颊迫她张口,舌尖勾缠着她,寸寸不落地扫过她柔软的上颚,像是要把十年未见的情愫都抒发得淋漓尽致。
淡淡的血腥味在两人唇齿间蔓延,是裴宁辞方才被她咬破的伤口,让这场掠夺变得更具欺压性。
殿内所有伺候的宫人不知何时都撤了下去,安静得只馀两人剧烈的心跳,和急促的呼吸声。
裴宁辞喉结轻轻一滚,喉结上的小痣随之微动,眼眸半阖地加深了这个吻。
他的指尖轻轻捏着她的後脖颈,像是某种只能通过肢体语言来传递的安抚意味。
他亲她时的动作和十年前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