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罗场
冬无愆阳,草木不茂。
腊月初十,阳光透过稀疏的竹叶投下斑驳的光影,清寒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幽香。
微风吹起自屋檐垂下的红纱,本该是嫁娶的喜庆之兆,却因崖底萧瑟的荒芜景象染上几分诡谲之感。
似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李婧冉甫一拉开门扉,便被冻得哆嗦了下,一身单薄的鲜红喜服掩不住钻心的寒风。
难怪那成衣铺的掌柜听她对半砍价时,答应得如此爽快。
他一看就分外精明,果真不是什麽良心人,大冬天的居然给他们推荐粗麻的衣物。
可不就是十分透气麽,那凉风吹来时,风刁钻地窜进粗麻布料的空敞,处处都在漏风,简直跟穿若无物似的。
而且粗麻磨着肌肤,粗糙的质感略有些扎人,总之不像是婚服,反而像是一种另类的折磨。
李婧冉心中无比懊悔,那十五文终究还是付多了。
不过,想必与她同穿婚服的另一人也不会太好受。
想到此处,李婧冉居然还有一丝隐秘的幸灾乐祸。。。。。。
李婧冉驱出脑子里的杂念,提步缓缓走下屋前的矮阶。
单薄但色实的红盖头掩着她的面庞,李婧冉只能透过粗麻的缝隙隐隐约约看清个大概轮廓。
走动时盖头轻晃,这才让她看清了脚下的路。
时辰到了,小黄已经赶回去开会,没有人在她脑中嘀嘀咕咕,崖底也仅有这一处竹屋,便显得格外静谧。
李婧冉轻吸了口气,隔着盖头嗓音轻柔地唤道:“夫君?”
此时此刻,李婧冉和严庚书宛如完全地位对调了一般,如今看不清的人变成了盖着盖头的她,而严庚书那双丹凤眼中却多了几分邪魅的神采。
他同样身着粗糙的喜服,靠在竹柱上,好整以暇地打量了李婧冉半晌。
原来这便是这几日来,呆在他身边的女子。
倒是娇小玲珑,就是不知那盖头下是怎样的容貌。
但不论她是何等的国色天香,严庚书都会毫不怜香惜玉地送她归西。
只要一看到这名女子,严庚书想到的就是这几日来的耻辱。
他身为一人之下的摄政王,这几日身受重伤时居然被迫依附于一名女子,还要由着她玩儿这种过家家似的成婚,这简直就是严庚书的污点。
更遑论严庚书生怕这女子堪破了他的秘密,自是不会再让她存活于世的。
不过是个出身卑微的女子罢了,严庚书前些年里为了爬上如今的位置忍辱负重,手上沾着无数条人命。
成山的尸骨于他而言,是他地位最好的血祭,也是一种令他分外心安的战利品。
严庚书自是不介意再多杀一人的。
只是,要等到飞烈营的人马赶来後,方能万无一失。
姑且再多陪她做会儿戏罢,严庚书如是想。
思及此,严庚书才不紧不慢地上前,嗓音低沉悦耳:“阿冉,这边。”
李婧冉不知严庚书已在心中敲定好了她的一万种死法,只见一双黑靴停驻在她面前。
严庚书心怀不轨,然而李婧冉也同样把自己的算盘打得噼啪响。
自从知道这个任务的惩罚将会严重影响她在现代的母亲後,李婧冉便比以前上心了许多。
在长公主府的日子里,她除了致力于拉白衣祭司裴宁辞下神坛,剩馀时间都在琢磨小黄口中的这个任务。
它给的任务听着详细又空泛,单独提炼出与严庚书相关的部分,那就是使他俯首称臣,并且刷满他的爱慕值。
後者自然是好理解的那个,李婧冉平日里在工作之馀,闲暇时也多多少少看到过这种类型的攻略小说。
只是俯首称臣,这个条件听起来却分外难以满足。
何谓俯首称臣?
孙悟空被冠上紧箍咒时,那不是俯首,而是一种对天性的压抑。
大灰狼在僞装成婆婆去诱哄小红帽时,同样并非俯首,而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僞装。
这里面欠缺的,恰好是那种上位者自践的情愫。
摄政王一人之上万人之下,她要他俯首称臣,无异于让这高高在上的俊美男子为她折腰。
让他在她面前矮下身,顺从地臣服于她,这本身就是带有隐晦色彩的一个词语。
因为小黄的计量表缺失,李婧冉不确定怎样才算是完成任务,毕竟这些情感都是很难量化的。
她只有尽可能地接近眼前这个恶狼,趁他尚未全盛之时拔去他的爪牙,给他套上一条紧箍着他的绳索。
而婚姻,恰好是最好的绳索。
不论他是真情还是假意,是诚心还是僞装,只要她和他建立了这层契约关系,就相当于是在恶狼脖颈上松松套了个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