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凌帝眼中慢慢浮上暖意,温声道:“你这奴才,今日话甚多。”
殿外。
见他发呆,周睿回头看他。
他发达时,周睿是这样一张冷脸,从不巴结。
他落魄了,周睿也从未落井下石过。
“快进去吧,陛下还在里头等着呢。”
慕容据心神恍惚地看着他,想到以往自己总讨厌父皇身边这群人,觉得他们个个眼高于顶,从不将自己放在眼中。
如今才知道,除了父皇,其他人在他们眼里,估计都差不多。
是他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以为储君有多麽了不起。
储君的确了不起,可他慕容据,本是个废物,失去了这层身份,他什麽也不是。
铁链声缓缓响起,衣衫狼狈的人与金碧辉煌的大殿格格不入,往日只觉得金銮殿磅礴大气,金砖铺地显示皇家威严,如今赤脚踩在这上面,才知竟然如此寒凉。
他颤抖着跪下,一时不知如何称呼,只好高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若不是知道来人是慕容据,陆瑾画都要以为下面是个五六十岁的老人了。
他居然瘦了这麽多?!瘦下来的面容,倒与杨氏更像了。
慕容据感受到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清楚对方在想什麽,小的时候,别人总说他与父皇不像。
他听到後,便每顿饭都吃胖些,再勤加锻炼,争取有几分父皇的威武之气。
维持了这麽久,放纵一两天,是谁的孩子,一眼就能瞧出来。
羊头已经拆完了,羊肉整整齐齐堆在盘子里,被李福全端着放到她面前。
燕凌帝在一旁洗手,大殿瞬间恢复安静,除了空气中的卤肉香味,几乎和平时没什麽两样。
慕容据深深俯着头,不,还是不一样,从陆瑾画来了之後,父皇很少像以前那样动气了。
“起来吧。”燕凌帝冷淡道。
见陆瑾画拿了筷子吃,他擦了手,坐回桌案後。
小姑娘果然很识趣,夹了羊肉递到他嘴边:“陛下尝尝,很好吃。”
慕容据擡起头,没敢真的站起来,背微微佝偻着,以免冲撞天颜。
按照规矩,作为囚犯,他就是要跪着面圣的。
但他不瞎,还是眼尖地看见父皇在吃陆瑾画喂的东西。
父皇的神色那样温柔,眸光也注视着她,就像这天地间只有陆瑾画才能入他的眼一般。
以前看见他们这样,慕容据只觉得嫉恨,认为陆瑾画是个祸国妖妃。
可如今……知道父皇眼里从来都只有她一人,慕容据再也嫉妒不起来了,心中只有羡慕。
拍了拍小姑娘的腰,燕凌帝擦净嘴,冷淡道:“可有什麽想问的?”
慕容据神色复杂。
从杨氏嘴里,他只知道自己的亲父是父皇手底下的人,也是在外办事时为父皇挡刀死的。
正是因为这个,杨氏觉得,看在他亲父的面子上,父皇无论如何都能原谅他。
可他没有这麽天真,从小被当做储君培养,他懂得,比一个村妇要多得多。
慕容据问道:“想了解我的亲父,他是什麽样的人?”
燕凌帝拧了拧眉,冰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看着慕容据面如死灰的样子,他道:“你父亲叫杨虎,是朕的死士。”
听到这句话,慕容据彻底死心了。
若是普通的家奴或是属下,也不必为主子赴死,或许父皇真的会看在亲父的面子上饶他一命。
可死士,是贵族们豢养在身边连畜牲都不如的奴才,这些人要麽从小是孤儿,要麽是逃犯或亡命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