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意清坐在驿舍门前的棚子?里,驿舍外面高高悬挂着两盏大红色的灯笼,显得有些温馨。
几乎是一瞬间,曾到熙州的经历漫上心头?,李意清忍不住怀念当时尚且无惧无畏的自己?。
面食是熙州的一绝,伙计将两碗面条端上桌,浓郁的香味瞬间打消所有的离愁别绪,李意清从?竹筒中抽出筷子?,大快朵颐。
来往人少,伙计难得见到这一行?人,忙完后,走到李意清和元辞章的身?边搭话问道?:“公子?、姑娘,你们怎么会到西北来?”
现在西北正是战时,一日当中,倒是能看到不少拖家带口从?西北往内陆搬迁的人家,像这般声势浩大特意从?内地赶到西北的,还真是数十日也遇不上一个?。
热汤进肚,李意清心情颇好,她抬眸望向伙计,眸中笑意浅浅,“我家兄长?在西北,我此番和夫婿前来,正是来见他的。”
元辞章本正在喝茶。熙州气候干燥,少有雨雾,茶叶种类不多。驿舍中的茶叶都是一些陈年旧茶,平时根本舍不得拿出来招待人,伙计见几人穿着不凡,才掰碎了少许。
听到李意清的话,他举杯的手稍顿,嘴角不着痕迹往上扬了少许。
无人察觉。
伙计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连连点?头?:“姑娘原来是来探亲,怪不得怪不得。”
他见元辞章面前的茶杯空了,极有眼见力?地端起茶壶,给元辞章的杯中又添了一盏茶,继而安抚道?:“现在倒也不用太慌,姑娘有所不知,西北刚刚打了胜仗,以后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李意清乐于听到这样的话,她心底赞许,点?了点?头?:“你说的对,以后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几人又在原地休整片刻,见都妥当,又重?新启程。
熙州已?至,距离西北大营只剩下一两日的脚程,此行?带着顺成帝的任务,宜早不宜迟。
等清点?完东西没有落下后,驿舍又来了一队人马,为首的公子?年纪三十岁上下,看着寡言稳重?,身?后紧随一个?年轻些许的公子?,蹙起的眉头?一直未曾松开,小声抱怨着什么。
擦肩而过的瞬间,三十岁左右的公子?朝李意清和元辞章微微颔首。
两人视线掠过这行?人身?上沾满灰尘的衣裳,还有不少撕裂的口子?,同样回首致意。
坐在马车上,李意清还能听到年轻公子?的抱怨:“大哥!真是倒霉,居然遇到了山匪。原先?说好要交的货物,算是交不上了,也不知道?……”
马车车轮骨碌碌地前行?,耳畔只剩下风吹竹叶的声音。
山匪。
她脑海中盘桓着这个?词。周太傅曾说过,战乱生乱象,物资不足,匪徒四起,占地为王,是为山匪。
在距离战地不远不近的地方,最容易滋生这类乱象——离得远,不缺东西,良民不至于流落到这一步,离得近,治军区方,也不敢生事。
元辞章的耳力?比李意清好,亦听到了这句话,见她抿着唇不语,伸手握着她冰凉的手。
“别担心。”
此行?车夫都是特意挑选的侍卫乔装,小规模的山匪,根本构不成威胁。
李意清反握住他的手,望着马车外面洒落的日光,“现在天色尚早,等遇到下一个?驿舍,便多留一日。”
一两日之差,倒也不急于今日非到不可。
元辞章知道?她最看重?性命,没有异议。
到了黄昏时分,才在熙州边郊遇到下一个?驿舍。
周边山影幢幢,和之前遇到的驿舍一样,这边驿舍门口也高高挑起两盏硕大的红色灯笼,用以指引路人行?走。
不一样的是,现在灯笼里面被?点?燃,散发着幽幽的红光。
李意清走下马车,和元辞章并肩站立。许三主动上前,扯住门上的环叩响了门。
“有人吗?有人吗?”
松开门环,四下寂静无声。
许三不死心,又使劲敲了敲,不见有人回应后,有些泄气地走到两人面前。
“公子?,殿下,好像没人?”
他自己?都说的有些不确定,驿舍乃是官家置物,供行?人搭脚休憩,现在西北人少,何至于房舍紧缺,早早关门大吉。
李意清朝洛石望了一眼,洛石会意地轻点?脚尖,利落地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洛石翻过驿舍的墙,目光梭巡一圈,只见房舍中安安静静,只有西边的屋中亮着若隐若现的一点?亮光。
他放轻了自己?的脚步,但还是没有注意到脚尖的一截枯树枝。
一脚踩上去,树枝发出“咔擦”一声,短成两截。
西边屋内听到这点?动静,连仅存的那一点?亮光都熄灭了,只剩下冷冷的月光洒落地面。
银辉下,洛石冷笑一声,见自己?已?经暴露,直接一个?踏步冲上去,推开西边的屋门。
一推开,月光沿着门槛的轮廓映出一片光亮。洛石站在门的正中央,高大的影子?在地上显得很有压迫感?。
洛石的夜视极好,立刻看见木桌后面瑟瑟发抖挤蹲着六个?人。
木桌不大,六个?人见门被?推开,皆屏住了呼吸,像是等待来人开口。
人在驿舍中却?不敢说话,谁知道?什么来头?。洛石抬脚,不轻不慢地走到木桌边,见几人抖若筛糠,冷着声音问:“什么贼人?”
几人面面相觑,冷汗直淌,竟然无一人敢说话。
洛石:“没人说话?”他一脚踢在陈年的木桌上,木桌支脚不堪重?力?,立刻断成两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