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时安诧异,对为首的亲卫道:“冯头子,你们怎麽来了?”
冯头子上前道:“七郎君命兄弟们到武卫营来,说是要拦住周府的花轿进到武卫营。”
“花轿!”赵时安猛地抓紧轮椅扶手,顾不得解释,只道:“去城南门外!救人!”
“是!”
那十几个亲卫听命,旋即往城南门外去。
一大片空旷的荒草地上,南枝将自己困在火圈的包围之中。
“来人!来人!救命啊!着火了!”她扯着嗓子呼喊着,不放过一丝一毫求生的机会。
火光之外的匪徒对她虎视眈眈,不敢贸然冲进去劫掳,全都围在外边等着她自己跑出来,自投罗网。
这火势向外,也向内。
火圈越来越小,火线向南枝脚下逼近。
冲出去是刀山,退守是火海。
她站在最中心处,急促地呼吸间,滚烫的热气灌入她肺腑,使得呼救的声音越发嘶哑。
身上繁重的钗钿礼衣已经被她撕扯得只剩下窄袖长衫与交领底衣,手里紧紧攥着的长柄却扇正扑簌扑簌地掉落火星,手背被热浪灼出细密的火泡。
她全然不觉,强行令自己镇定下来,越是慌乱越是想不出对策。
“十二娘!!”
远处传来珠玉的声音,她一面往这边跑来,一面对後头一行人大声喊道:“少将军!快来!十二娘在这边!”
南枝揪紧的心口终于有一丝放松,脚下微微踉跄,手中的却扇还是不敢丢开。
历经沙场的亲卫个个手段狠厉,对付这些匪徒绰绰有馀,若不是少将军命令抓活口,这些匪徒早就死在他们的短柄横刀之下。
火圈内的南枝眼见匪徒被抓住,没有半点犹豫,丢开却扇,冒着烈烈大火直冲出来,剧烈的浓烟直扑到她脸上,身上的长衫也被大火燎燃。
她当机立断,撕扯掉外衫,只留一身素色底衣,遮掩住口鼻逃脱出来。
见到珠玉和赵时安的身影,南枝肩上如卸千斤重担,肩膀猛地一松,迟来的灼痛瞬间反扑,尖锐而清晰。
她脚下摇摇晃晃,支撑不住,整个人倒伏下来。
“十二娘!十二娘!”珠玉急奔上去将她抱住,哭喊道:“少将军,求求你,帮忙将十二娘送到医馆去!她看着快要疼死了!”
“医馆里人多口杂且还得等候,不如直接送去赵府。”
赵时安赶紧吩咐身後的亲卫:“快,雇一辆马车来,将吴十二娘送回府去,命府上大夫给她诊治。”
父亲和他身上都有伤病,所以府里有两个常住的大夫,以便随时疗伤诊脉。
一旁的冯头子想起赵渝的吩咐,忙道:“回九郎君,七郎君此前吩咐过,说务必将花轿送到该去的地方去。”
赵时安拳头一紧:“长兄的意思是,一定要送她回周府?!”
冯头子点点头。
珠玉急得跺脚:“周府?那些匪徒就是周府派来的!送十二娘回去,无异于羊送虎口!”
冯头子道:“可无论怎样,这位小娘子毕竟是周少卿的新娘,今日若不送回去,日後的流言蜚语只怕比这伤势更严重。”
赵时安的手扣在轮椅一侧的木钥上,不知要往哪个方向行进。
他不知道长兄为何执意将十二娘送回周府,更不知道长兄为何能预测到十二娘的花轿会出事,提前派亲卫来城南。
长兄七岁时就曾预知过一场征战,并写信告知北塞边关的父亲。
半月後,长兄的预知完全应验,幸得那封信,父亲早已转换布局,将敌军打得措手不及,大获全胜。
那时候赵时安还很小,没有什麽记忆,是後来听军营里的前辈们提起才知道这事。
那些前辈还说,若没有长兄的那封信,那一场征战必将死伤无数,血流成河,连父亲赵岭和母亲宋秋都将难逃一劫,尚且年幼的赵时安更不必说,肯定命悬一线。
可见,长兄的预知总是对的,他所做的决断,定然正确。
但是这次……
赵时安望着吴十二娘苍白的脸颊和灼红的双手,牙关紧咬着,眼神愈发坚定,道:“回赵府!”
珠玉道:“少将军,还是去医馆吧!”
冯头子为难:“可七郎君说了,定要送花轿回周府。”
三人各有立场,各有坚持,无法定论之际,一个虚弱的声音缓缓传来。
“去京兆府。”
是吴南枝。
她强撑着缓过神来,凭借残存的清醒意识,道:“状告周府,雇凶杀人。”
“好!”赵时安扳动轮椅木钥,道:“快!备马车,我们去京兆府!”
“是!”
冯头子立马差遣几个亲卫找来马车。
一行人浩浩荡荡往京兆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