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嫌弃道:“不是要挟恩求报吗?”
“哦。”吴南枝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递给她。
女子没有接过去,道:“你写。”
吴南枝摇头:“你写。”
“我受伤了怎麽写?”那女子往地上的血看了一眼,示意她道:“你蘸着我的血,以指为笔,我念你写。”
“不要。”南枝啧啧嫌弃道:“血黏糊糊的,咦惹,你自己的血自己蘸。”
“早听说赵府内宅管束不严,原来是真的。”那女子无力再劝她,自己用手蘸了血,在纸面上写道:“今蒙恩拯,全仗一人善心。为酬厚德,赐……”
“赐”字才落笔到一半,吴南枝眉间一蹙,擡眼看向她。
那女子也很快发现不对,将写了一半的“赐”字改笔为“赠”,继续写:“赠此契为凭:倘他日吾与赵府有利途相争,赵府可执此信见索,吾当舍让一遭,全其上下。”
南枝不满意,道:“三遭。”
女子白她一眼:“东市买菜呢?讨价还价的。”
南枝没有接过那张契纸,说道:“哼,我之前说是永不加害,你现在就舍让一次,论讨价还价,还是你更厉害。”
救心丸还在那女子舌下渗出良药的苦味,她在吴南枝的注视下,给“一”增添了两笔。
南枝还盯着她,道:“摁指印。”
那女子虚弱地摁上血指印,递给她,说道:“赵府一个月是给你多少月钱?让你这般上心?”
南枝不搭话,将契纸吹了吹,放入袖中,再从怀里掏出包扎伤口的细布,还有几个瓶瓶罐罐,一股脑拿了出来,对那女子道:“一会儿我的手压你手上之後,你就松开手。”
女子的左手一直摁着伤口,以手上力道压迫止血,一旦松手,将血流如注,若没有救助,她不知自己这两只失血过多的手是否还能再次捂住伤口。
她蹙眉,拒绝道:“你是男子,男女大防……”
一双温热的手用力摁在女子血淋漓的左手背上,手的主人有些不耐烦道:“松手啊,还摁着干嘛?伤口处藏宝贝了啊?都要死了还防什麽?防鬼啊?”
女子习惯了疑心,周围的人也习惯了和她来回试探拉扯,她不太习惯眼前这个人用这麽直接的方式打破自己的疑心。
女子一怔,将手从她的掌心下面抽离。
南枝旋即顺势压下去,她的掌心里是一块厚实的细布,细布上洒满了创伤药粉,细腻的药粉不偏不倚地覆在伤口上。
在她温热掌心的催化下,药粉很快就渗入血脉里,止住伤口撕裂的疼痛。
“血止住了。”女子长舒一口气,低声道:“多谢。”
“已经谢过了。”南枝指的是她立下的凭契。
南枝松开手,扯开细布上手给她包扎。
“嘶……”
女子突然抽疼,比被刺了一剑还疼,她低头看了一眼南枝裹缠细布的手法,乱七八糟,毫无章法,连细布都没有叠好,就这麽绕圈缠着,所费细布不少,正中伤口的不多。
女子深深皱眉,问道:“你真是赵府的下人?平时你就这麽伺候你家主子包扎伤口的?”
“没伺候过。”
南枝说得理直气壮,丝毫没有一点心虚,好像没伺候过人是一桩很值得自傲的事情。
虽然确实值得。
“那你家主子真是命好。”女子摇头道。
不被她伺候算是命好了。
眼见伤口还渗出血,南枝索性以量取胜,又多缠了几圈,疼得女子一直在倒吸凉气,听得南枝心烦。
她两手一撂:“嫌疼你自己来。”
女子此时两手无力,哪里有力气缠纱布?还得绕过腰腹缠裹,她身子现在没法做太大动作,只能任由眼前这个人包扎。
疼就疼点吧,就当今日积德行善了。
厚厚一层细布压在女子腰腹上,想显怀了似地,不过总算把伤口渗出的血给覆盖住了。
包扎完伤口,女子的脸色稍缓过来,唇上也恢复了血色。
南枝下车,手上都是血,幸好赵渝车上有茶水,可以用来擦洗擦洗。
宫内议政殿上,安阳郡王力保中书舍人,对赵渝上的折子百般驳斥,圣上不置可否,只静静看着双方来回交手。
殿外忽有内侍传道:“太子殿下到!”
殿内百官的目光不自觉地转向殿门方向,今日太子殿下来得这麽晚,不知是有什麽事耽搁了。
圣上身边的内侍薛公公看了一眼圣上,圣上微微颔首。
薛公公道:“宣太子殿下入朝!”
话毕,太子跨入殿门,眉目锋利,面色略显苍白,身着蛟龙圆领袍,步伐稍显虚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