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枝脑袋里的疑惑已经揉成了一团乱麻,垂手站在东宫前殿廊下,不知作何反应。
太子高坐在殿内的榻上,一袭华丽的龙袍披着,眼眸轻擡,问道:“你是吴南枝?”
南枝回道:“回殿下,在下正是临州吴家吴南枝。”
“吴家……”太子幽幽道:“吴家只剩下你一个人了?”
这是觉得剩一个人碍眼了?要赶尽杀绝?
南枝说道:“家父与族内叔伯姑婶及兄弟姊妹还在,只是不在长安。”
“听你的意思,他们还会回到长安?”
“世事变幻,南枝也无法琢磨得透,唯日日祈祷期望罢了。”
“只是祈祷?”太子淡淡笑了笑:“是向赵府尹祈祷?还是向上天祈祷?”
南枝道:“在下乃微末之人,所求之事亦是微末之事,哪敢叨扰赵府尹?”
至少在父亲这件事上,她不想过多地牵扯到赵渝,他自身肩上已经背负太多事情了。
“那不如向本宫祈祷。”太子殿下缓缓起身,从榻上走下来,至殿门前,问她:“如何?”
南枝蹙眉,躬身道:“家父遵从圣上旨意,于千里之外赎罪,在下只祈祷父亲及家人平安康健,并无其他奢求,这等小事,不敢劳烦太子殿下。”
太子道:“本宫能让你父亲下个月回长安。”
下个月是三月份,是梦境里父亲被诬陷勾结边民的月份,如果父亲能在下个月就回长安,那她就不必担心梦境里的事情成真。
即使她写了信,父亲也收到了信,但她还是没有十全的把握。
而太子同样没有十全的把握去改变她梦境里的预知,更何况他这句话的後边必定要吴南枝付出更大的代价。
南枝道:“圣上旨意已下,在下不敢奢求。”
太子俯身凑近看她,道:“你是在怀疑本宫的权力?”
当今圣上唯一的儿子,天底下唯一的太子,他手上的权力能将父亲送去千里之外,也能将父亲送到长安。
背後的代价是未知的,吴南枝可以赌,也可以放弃。
可惜,她不是赌徒。
太子殿下两手一拍,突然,廊下拐角处有一少年被两个内侍女官带了上来。
南枝怔在原地。
那少年哭喊道:“姐姐!救我!!”
南枝诧异:“十六郎?”
十六郎道:“姐姐,我只是想来长安看看你!不知道怎麽就被他们抓住了!姐姐,救我!!”
只是想来长安?他不是应该和父亲一样,远在安西都护府吗?怎麽想来长安就能出现在长安?
私逃可是重罪!!
梦境里,父亲因被诬陷勾结边民,罪加一等,她不得不去求助赵渝。
而眼前的现实是,吴十六郎从安西都护府私逃回长安,一旦被揭发,吴家同样会因此罪加一等!!
十六郎是怎麽回来的?又是什麽时候回来的?是周洛衡派人去送去冬衣的时候,,还是赵府的亲卫传信的时候?
南枝说不出话来,微微张开口,倒春寒的冰凉随着她急促猛烈地呼吸,一下又一下灌入她的喉咙里。
赵渝说过:“吴南枝,有些事,是必然会发生的,你躲不过。”
躲不过,逃不了,注定的。
南枝缓缓回头,看向太子,道:“你想要我做什麽?”
“没什麽。”太子走出殿外,离她更近了,却更有压迫感,俯身道:“本宫只需要你待在东宫里,陪你的弟弟吃几顿饭,仅此而已。”
话毕,他转身往外走去,摆摆手,撂下一句话道:“对了,今日主要是有人想要谢你,特此盛情邀请,还请你不要太见怪。”
有人要谢她?用吴十六郎逃至长安这件事来谢她?
这分明是恩将仇报。
两个女官将十六郎放开。
十六郎跑上去要抱住南枝。
啪!
南枝一巴掌打在他脸上,怒斥道:“你要害死全家吗?!!”
十六郎捂着脸哭诉道:“姐姐,你根本不知道,路上太苦了!实在是太苦了!每天还要搬石头干苦力,我真的扛不住了,我见到有几个大人来给三伯送冬衣,就悄悄躲在那几个大人的袍子底下出来了,走了足足三个月,十几天前才到长安,还没打听到姐姐的消息,就被这些人抓了起来。”
是自己让周洛衡帮忙的时候出了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