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符咒连结成一条光影交缠的长绳,像活物般甩开丶收拢,捆住数只横冲直撞的妖,他趁势逐个击破。
可惜他旧伤未愈,符咒维持的时效骤短。
一只狼妖趁隙贴身,钢鈎般的爪子横劈他的背脊,破皮入肉,血线深可见骨。
新伤叠上旧患,胸腔里气息乱了,视野幽暗起伏,他的脚下一瞬空虚。
恍神之时,狼妖嘶吼着高跃而下,獠牙几乎咬至面门。电光火石间,沈折舟猛地翻身,让开杀招,一手反折卡住它的腕臂,另一拳直砸咽喉。
骨裂声闷响,狼妖喉骨碎裂,身形猛地一僵,当场毙命。
沈折舟跪步撑地,肺叶像被火烧,粗重喘息一下一下,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
正面缠斗已难持久。
他擡眼望向高处,记忆深处,谢谨曾不经意道出过一句话:穹顶,才是出路。
于是他转身朝着高处跑去。
穿行至一处牢房,他骤然止步。
那里,扶盈被粗重的铁链牢牢钉在石壁前,舞衣尽污,她深深望着沈折舟。
往里面望去,他发现所有听雨轩的妖都被关押在这里。
沈折舟冲向穹顶,踏入高台之门,那一刻所有的妖都止步不前,仿佛被一堵看不见的墙拦住。
察觉到此事的他,收住急行的劲道,放缓步子沿着幽暗一点点深入。
走到第二扇小窗前,看到了桑雾曾经见到的画面,阵法下的牢笼炼炉中关着许多妖,骨血正在一点点被炼化。
案桌横陈在窗边,尘屑薄落。
沈折舟一把摊开图轴,真正的阵法图赫然在目——“九宫灭灵阵”。他这才明白,“九宫缚灵阵”只是为了骗他,真正的杀阵曾几乎让桑雾葬身其下。
愤恨与懊悔翻江倒海,他的呼吸在狭室里变得锋利。
突然,背後一股冷力朝他袭来,宛若铁索从虚空生出,将他死死缚住,整个人被硬生生举到半空,脚下是无底的黑影与层层楼檐。
只要一松,他便会从穹顶坠到一层,摔成碎泥。而下面就是虎视眈眈的妖,一定会将他啃噬殆尽。
“你父亲死时,也是这样的不甘。”谢谨的身影隐没在阴翳里。
束缚猛地松开,瞬息之间,沈折舟失去支点,从高空直坠而下,风声如刃,耳畔尽是轰鸣。
电光火石之际,妖狱大门忽然开出一道细缝,命伞从六陶手中破风而出,伞骨张开,稳稳托住了沈折舟的後背。
紧接着只听到大门轰然倒塌,石屑四溅,尘浪翻滚。
六陶已然从断门处纵身而入,身形暴涨,化作一头紫瞳獒犬,毛发逆立,獠牙闪着寒光,一声撼心的低吼,逼退了趋近的恶妖,将沈折舟牢牢护在身後。
落地的沈折舟没有丝毫迟疑。
他擡手划破掌心,热血沿伞骨流淌进伞面纹络,红金色的光焰自内而外盛开。轰然之间,巨大的力量瞬间将扑来的恶妖尽数焚灭。
至此,才是掌命伞作为神器真正的力量。
“头儿,翟郡已经带人往云墟丘去了!”六陶紫瞳收束,低声急报。
“云墟丘?”
“我是听他们这麽说的。我担心桑姐姐在那里。”
沈折舟擡眼,杀意与焦虑在眸底交锋:“你能跟上吗?”
“可以。”六陶伏下身脊。
沈折舟没有立刻上背。
他转腕挥伞,红金光芒回旋而上,沿着妖狱一列列牢门疾掠而过,锁栓断裂,铁门尽开。
被囚的衆妖衆妖瞬间沸腾,从牢中奔涌而出。
借着这片混乱与烟尘,沈折舟身形一压,翻身上了六陶的背,朝着幻郾城的方向奔去。
翟郡率一衆捉妖师破开结界闯入幻郾城,与妖厮杀在一起,原本草木青翠丶灵息氤氲之处却充满了杀戮和刺鼻的血腥味。
翟郡还以为自己已经找到了云墟丘,笃定地朝缉妖司的谢谨送去消息。
阴影里滚出一片墨色的雾,楼弃现身,为护己族,他将城中结界骤然收缩,硬生生把所有捉妖师挤压在幻郾城外围。
方才还绿意盎然之处,一瞬化作荒芜之地,黄沙漫天。暴风卷走视线与呼吸,也拖慢了捉妖师的脚步。
沙幕翻涌间,他的分身无声潜行,所过之处,身影接连坠地。
幻像与真身交错,影子贴着地面滑过,杀机在风里无声扩张,令捉妖师阵形一度大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