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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0 章（第3页）

空气失去了流动。

整个世界只剩下这无声的丶冰冷的蓝色审判。

夏然僵立在原地，手术刀还深深地插在孟飞为她挡刀的胸膛里，温热的血液沿着刀柄流到她的手腕，如同滚烫的岩浆灼烧着她的灵魂。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复仇的引擎丶愤怒的火焰丶求生的意志，都在看到父亲那张脸的瞬间，被这来自地狱核心的真相彻底冻结丶碾碎。

原来……

那个她倾尽半生丶用尽手段丶追寻真相丶矢志复仇的对象……

那个她以为夺走她童年丶撕碎她家庭的绑架案元凶……

那个让她恨入骨髓丶不惜同归于尽的“仇人”孟飞……

自始至终……

只是个被锁链拴住的丶被操纵的丶被推到前台的……替罪羊？！

而真正的魔鬼，那个下达清除指令丶那个在她记忆最深处留下冰冷“活不长”诅咒的声音来源……

那个将她推向地狱丶又在她心上刻下最深伤疤的始作俑者……

竟然是她一直以来渴望父爱丶寻求庇护的生身父亲？！

巨大的荒谬感如同黑洞，瞬间吞噬了夏然所有的理智和情感。支撑她活下去的复仇支柱轰然倒塌，只剩下无边的冰冷和虚无。

“呃……咳……”孟飞沉重下滑的身体猛地痉挛了一下，更多的鲜血从他胸前背後的伤口涌出，染红了覆盖在他胸膛上的丶那块染血的丝绸手帕。他涣散的瞳孔仿佛也被这冰冷的蓝光所吸引，极其艰难地丶茫然地想要聚焦在那悬浮的影像上。喉咙里发出不成调的嗬嗬声，如同破损的风箱。

就在这一刻——

“砰！！！”

一声枪响！并非来自水下清道夫空降兵的方向！而是来自头顶悬停的直升机！

枪声极其突兀丶急促，带着一种惊愕和混乱！

紧接着——

“噗通！”“噗通！”

接连几声重物落水的巨响！来自直升机悬停的位置！

夏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猛地惊醒！她下意识地擡头！

只见悬停在豁口上方的直升机舱门处，一道穿着黑色作战服的身影，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般，软绵绵地从舱门栽落下来，直直砸向下方的冰冷水域！而在直升机另一侧，似乎也传来激烈的肢体碰撞和惊呼声！

清道夫内部……出事了？！

那冰冷的蓝色光柱，那无声的全息投影真相，如同精准投放的精神炸弹，瞬间引爆了追猎者内部的意志！

“不！！！”一声凄厉丶扭曲丶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嘶吼，猛地从下方冰冷的水域中爆发！是那个刚刚落水的清道夫空降兵！

他显然也看到了那冰冷的蓝光中悬浮的丶足以颠覆一切的影像！他疯狂地丶不顾一切地从浑浊的水中冒出头，手中的消音狙击步枪徒劳地指向蓝光核心的方向，枪口剧烈颤抖！

“那是僞造！是干扰！执行指令！清除！！！”他歇斯底里地咆哮着，试图扣动扳机！但声音里充斥着前所未有的恐慌和动摇！

然而，回应他的，是另一侧冰冷水域中传来的丶截然不同的丶带着巨大震惊和茫然的声音：

“……夏……夏正荣？！‘上峰’？！怎麽可能？！目标……目标是他女儿？！”

“头儿！指令……指令是真的吗？！我们追杀的‘存储器’……是……是当年他自己……”

混乱！彻底的混乱！

冰冷的蓝色光柱如同无声的审判者，静静地悬浮着，映照着下方水域中清道夫成员因信仰崩塌而显露出的惊惶失措的面孔，映照着悬停直升机因突然的内部冲突而微微晃动的不稳姿态，更映照着下方沉船残骸上，那凝固如雕塑般的两人身影。

夏然的目光，缓缓地丶如同生锈的齿轮般，从混乱的上方，移回到压在她手臂上丶生命之火正飞速流逝的孟飞身上。

孟飞的头无力地枕在她臂弯里，脸上覆盖着血污和泥水，胸口的手术刀刀柄在蓝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幽芒。他涣散的瞳孔似乎努力地想要看向夏然的脸，嘴唇极其轻微地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那紧紧攥着她衣角丶早已被鲜血浸透的手指，极其轻微地丶如同落叶触碰般，蜷缩了一下。

那一下轻微的蜷缩，如同最後一根稻草，压垮了夏然摇摇欲坠的世界。

复仇的业火熄灭了，只剩下无边的灰烬。

情感的浪潮汹涌而来，却被冰冷的真相所冻结。

真相的碎片终于拼凑完整，却带来彻底的毁灭。

她看着孟飞胸口那朵被利刃和子弹再次贯穿的栀子花，看着他那双渐趋黯淡丶只剩下无边疲惫和……某种难以言喻的丶仿佛解脱般的空洞的眼睛。

她猛地俯下身，用染血的额头抵住他冰冷汗湿的额头。

“……结束了……”她喃喃着，声音嘶哑破碎，如同梦呓，滚烫的泪水混合着脸上的血污，滴落在他惨白的脸颊上，“都……结束了……”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

“轰隆隆隆——！！！”

一阵远比之前爆炸更加恐怖丶更加沉闷丶仿佛整个大地都在痛苦的呻吟中撕裂崩塌的巨响，骤然从矿井更深丶更黑暗的未知深处传来！

整个巨大的空间如同被巨人撼动的地基，开始疯狂地丶剧烈地摇晃！头顶被爆炸撕裂的豁口边缘，巨大的岩石如同多米诺骨牌般轰然断裂丶崩塌！更多的水流裹挟着泥沙和碎石，如同愤怒的洪流，从四面八方新的裂隙中疯狂涌入！

“矿坑……塌了！！！”混乱的水域中，传来清道夫惊恐绝望的嘶喊！

冰冷的蓝色光柱在剧烈的震荡中明灭不定，夏正荣那张冷酷的脸在光影中扭曲变形。

夏然最後看到的景象，是汹涌浑浊的泥水如同地狱张开的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