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撕心裂肺的悲鸣戛然而止!
他捂着脸的双手猛地放下,露出那张布满泪痕与血迹、因极致的震惊而扭曲的苍老面庞。那双空洞的眼眸,此刻死死地、贪婪地钉在了青雾中那抹素白旗袍的侧影上!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心口的玉泽光芒前所未有的炽烈!
是她…真的是她!不是梦!不是幻象!是她的气息!是她等待的姿态!
“雅…雅儿…”一个尘封了十年、只在心底最深处呢喃过无数遍的称呼,带着泣血的颤抖,从江屿干裂的唇间溢出。
巨大的狂喜如同灭顶的洪流,瞬间冲垮了他刚刚筑起的绝望堤坝。他忘记了身体的虚弱,忘记了刚刚经历的死生轮转,甚至忘记了周围的一切!他如同一个在沙漠中濒死之人看到了绿洲的幻影,不顾一切地挣扎着想要爬起!
“唔…”身体传来剧烈的抗议,新生的力量尚未完全掌控,四肢百骸如同生锈的机器,他刚撑起半个身子,便重重摔回冰冷的青石板上,出一声痛苦的闷哼。但他毫不在意,眼睛依旧死死盯着那青雾中的侧影,手脚并用,不顾形象地、狼狈地朝着那片青雾的方向爬去!
青石板的冰冷透过薄薄的衣衫刺入骨髓,碎石硌破了手掌和膝盖,留下斑斑血迹。他浑然不觉,白在夜风中凌乱飞舞,眼中只有那越来越近的、素白旗袍的侧影。
近了…更近了…
青雾缭绕,那抹素白的身影似乎微微动了一下,仿佛感受到了他的靠近。那朦胧的侧脸,似乎朝着他的方向…转过来一丝?
江屿的心跳几乎停止!他猛地伸出手,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青雾中那抹素白的、他魂牵梦萦了十年的身影抓去!
指尖,毫无阻碍地穿透了氤氲的青雾。
没有预料中的温暖,没有熟悉的触感。
指尖传来的,只有一片虚无的空洞。以及…一丝穿透灵魂的、冰彻骨髓的凉意。
那凉意并非物理的寒冷,而是一种沉淀了十年霜雪、凝聚了无尽孤寂等待的…悲伤。如同触碰到了西子湖最深处、千年不化的寒冰。
青雾中的旗袍侧影,在他指尖穿透的瞬间,如同被惊扰的倒影,微微荡漾了一下,变得更加模糊。那并未完全转过来的朦胧侧脸上,眼角的位置,一滴由纯粹玉白光芒凝结而成的“泪珠”,无声地滑落,穿过青雾,滴在了江屿伸出的、沾满泥土和血迹的指尖上。
“嗒…”
没有声音,只有一股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的皮肤,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直抵灵魂深处!
江屿伸出的手臂僵在半空,整个人如同被瞬间冻结。
雾中的身影,终究只是…一缕残存的意念,一道无法触碰的心像。茶引[技抵·陆·茶引·雾隐通幽·心像显形]之力显化的,不过是她留在石像中、最深刻的思念烙印。她已化莲,她已…不在此间。
那滴落在他指尖的冰凉“泪意”,是十年孤寂守望的具象,是残念最后的告别,也是…最残酷的提醒。
希望燃起的瞬间,被更深的绝望冷水浇透。
“嗬…嗬嗬…”江屿喉咙里出如同破风箱般嘶哑的抽气声,僵在半空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刚刚涌起的狂喜被碾得粉碎,巨大的失落与更深的悲恸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他死死盯着自己指尖那滴迅渗入皮肤、只留下一丝冰凉余韵的“泪珠”,又抬头看向青雾中那开始缓缓变淡的旗袍侧影,白下的眼眸中,血丝迅蔓延,如同濒临破碎的琉璃。
布衣茶师看着江屿瞬间从狂喜坠入更黑暗深渊的模样,深深地、无声地叹了口气。他托着茶盏的手微微一沉。
【技抵·陆·茶引·雾隐通幽·心像显形】之力开始缓缓收敛。
氤氲的青玉雾气如同退潮般,向着茶师手中的万古同悲盏回流。雾气中,那抹素白旗袍的侧影也随之变得越来越淡,越来越朦胧,如同被风吹散的烟云。
就在那身影即将彻底消散于青雾中的最后一瞬——
仿佛用尽了所有残存意念的力量,那朦胧的侧影,极其艰难地、朝着江屿的方向,似乎…微微地、点了一下头。
一个无声的颔。
没有言语,却仿佛包含了千言万语——是确认,是告别,是欣慰,是嘱托…是跨越了十年等待与生死界限的、最后的回眸。
随即,青雾彻底敛入茶盏。
后院月华如水,玉光并蒂莲依旧在空中缓缓流转,枯荣同辉。石像废墟寂静无声。只有江屿僵在原地,伸出的手还停留在半空,指尖残留着那滴“泪”的冰凉余韵。
他望着苏雅虚影最后消失的方向,血红的眼中,巨大的悲恸凝固,最终沉淀为一片深不见底的、死寂的潭。
雾散故人杳,泪寒指尖凝。
青衫茶师收盏而立,目光扫过院中劫后余生、神色各异的众人,最终落在江屿死寂的侧影上,沙哑的声音打破了凝固的沉寂:
“魂归有路,莲影非虚。欲见故人颜,当归…栖心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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