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并不失落。
前方,她能看到,在灯火阑珊处,有一束花,正悄然绽放。
公海上,一艘腥臭丶老旧的捕鱼船。
厨师操着一口浓重的东欧口音英文,将一盆鱼茸玉米糊摔在男人面前。
随後,无视男人眸底一闪而过的阴恻,又转头与其他船员大声笑骂起来。
角落里的男人,捂住胸口隐隐作痛的伤,此时,纱布已被渗出的血全部染红。
“濮先生。”
船上唯一对他仍算有礼的,只有二副。
他微微翘起的尖下巴,比突兀的高鼻梁还要怪异,上面长着乱蓬蓬的胡子,像是用火燎过,又卷又黄。
此时,稍弯侧身体,靠近他说道:
“还有约一小时,到达美国。”
“我们会将您藏在冰柜下的泡沫夹层,您只需保持安静,通过海关检查,易如反掌。”
“嗯。”濮云川点头。
“夷丰的人,会在那边接应,您不需要担心任何问题。”
“好。”
海浪翻涌得厉害,呕吐的欲望愈渐强烈。
他并不想回夷丰。
可梁屿琛阴魂不散,简直无孔不入。
好几次,几乎要将他逼入绝境。
更甚至,在几日前,梁屿琛在意大利的线人,带人围攻,差一点就将他生擒。
胸口的伤,便是拜那群黑手党所赐。
濮云川咬牙切齿。
只恨不能将仇人生啖。
他实在走投无路。
这两年来,陆陆续续收到过姐姐的消息。
她担心他,害怕梁屿琛先行找到他,会要了他的命。
她盼望着他能早日回家,哪怕梁屿琛逼上门来,她不惜一切代价,也会护他周全。
可这一点,正是濮云川最害怕之处。
他不值得。
为了姐姐,他哪怕在外漂泊,受尽折磨,他亦甘之如饴。
他不愿成为姐姐的累赘。
直到此刻,姐姐竟以她自己,要挟他。
“云川,你难道不知道,我每一日,有多煎熬,有多痛苦。”
“只要一想到,你随时暴露在死亡的威胁之下,我便忧心如焚。”
“若你不愿回到姐姐身边,那我只好陪你一起,熬过这一段苦痛。”
那一张图片,姐姐手腕处的那一颗小痣下,是她鲜血淋漓的小臂。
那一幕,令他心惊肉跳。
黑手党的围攻,日复一日的逃亡,都未令他生出绝望。
而在这一刻,他却几乎破碎。
回去吧。
就回到姐姐身边。
濮云川再醒来,只觉身体忽而寒冷,如坠冰窖;忽而滚烫,如遭火炙。
周围空无一人,他试图下床,却浑身无力丶双腿发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