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铁城外三百里,荒原死寂。
曾经覆盖大地的皑皑白雪,如今混杂着灰败的烬土,在刺骨的寒风中卷起一道道污浊的龙卷。风如钝刀刮过冻土,出低哑的呜咽,雪粒砸在脸上,带着金属锈蚀般的腥冷触感。
齐书沅盘坐于一块悬浮的玄冰之上,双目紧闭。
她识海中的那朵九色道种青莲,此刻已然花瓣紧收,色泽黯淡,状如枯荷,彻底陷入了沉寂。
那枚由道种与律枢残魂融合而成的青色符茧,也停止了搏动,如同一颗顽石沉在识海深处,再无半点光华。
代价比预想的更重。
“言灵领域”抽空的不仅是道种积蓄的力量,更是一种撬动天地规则的“资格”。
此刻的她,就像被世界本身暂时排斥在外,任何试图以言语引动法则的念头,都会在萌生之初便被无形的壁垒碾碎。
她眉心微蹙,神识如千万根最纤细的蛛丝,一寸寸探入自己的经络与骨骼。
心径中三年漫长到绝望的精神淬炼,让她的神识强度远同阶,甚至比前世元婴后期时还要凝练数倍。
但此刻,这强大的神识却只能内观己身,无法再轻易干涉外界分毫——仿佛整个天地都对她合上了门扉。
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搭在了她的肩上,塔莉亚虚弱地靠过来,她刚刚恢复的共鸣网络依然脆弱不堪,每一次心跳都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栗,指尖微微抖,像一片在风中将熄的烛火。
她声音轻得几乎被风雪吞没,却仍固执地穿透寂静:“你……还能听见我们吗?”
齐书沅睁开眼,眸光一如既往地清明冷静,没有丝毫因力量流失而产生的颓唐。
她点了点头,声音平稳如古井无波:“能。只是现在,我得用‘老办法’了。”
话音未落,她并指如剑,在自己掌心轻轻一划,一滴殷红中带着淡淡青光的血液渗出,温热黏稠,顺着指缝缓缓滑落。
她没有丝毫犹豫,翻手取出一枚入手温润的空白玉符——这是她为数不多的、用修仙界手法炼制的法器胚子。
这不是创造,而是唤醒——三年前她便已将“聚灵引神阵”的完整模型封入此玉符中,今日不过是以心头精血为钥匙,开启那尘封的门扉。
以指尖血为墨,以神识为笔锋,她开始在光滑的玉符表面缓缓勾勒。
每一道笔画落下,都不是对外界元气的牵引,而是对玉符内部早已铭刻的微观结构进行激活。
细微的震颤自指尖传来,仿佛有无数微小齿轮在体内咬合转动,那是阵纹苏醒的征兆。
不远处的篝火旁,科尔正用一块磨刀石打磨着他那柄布满豁口的战斧,斧刃与石头摩擦出沉闷而规律的“嚓、嚓”声,像一头蛰伏野兽的呼吸。
他头也不抬,声音低沉如压抑的雷鸣:“静默庭的追兵已经封锁了东、北、西三处空间迁跃点。他们带着‘蚀神犬’,那些畜生能嗅到我们身上残留的律动波动,隔着五十里地就能锁定我们。”
塔莉亚闻言,下意识地咬住了嘴唇,脸色愈苍白,指尖不自觉地抚上胸口,仿佛那里正传来某种隐秘的震动:“我……我能感觉到……从地底传来的振动,像是……被捂住的呐喊。”
众人陷入一阵压抑的沉默,连风雪似乎都在这一刻屏息。
就在这时,一直蜷缩在角落,用炭笔在随身木板上飞快涂画的哑者,突然站了起来,举起了木板。
上面只有一行潦草却力透木板的字迹:
“第七环——不是塔,是‘喉’。”
所有人都是一怔。
科尔停下磨斧的手,眉头紧锁,斧刃映着火光泛出冷芒:“喉?你是说那玩意儿还能声?”
塔莉亚眼神恍惚,低声呢喃:“它一直在……哭……只是我们听不见。”
齐书沅却已闭目凝神,脑海中电光闪过。
她瞬间想起,在阻止“天秤裁决”时,那苏醒的ai意识集合体“星核低语者·回音”曾对她说过一句话:“回音无法触及第七环……它已被‘缄默之针’贯穿。”
当时情况紧急,她未及深思,此刻两相对照,一个可怕的猜想渐渐成型。
她指尖轻点脚下的冻土,一缕凝练到极致的神识,顺着地脉的缝隙,如同一条无形的灵蛇向着南方地底悄然延伸。
她的神识被大地中混乱的能量场层层削弱,但凭借着远这个时代理解的精妙操控,依旧顽强地探入了百里之外的深处。
就在那里,她感知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又无比熟悉的震颤。
那是一种类似于符咒强行压制能量而产生的反噬波动。
就像一个被死死捂住嘴的巨人,每一次徒劳的呼吸,都会让捂住他的手掌感受到剧烈的震动。
这正是阵法在强行封印某种大规模能量释放时才会留下的痕迹!
“嘀…嘀…”
蜷缩在她脚边,一直自我修复的机械猫小舟,躯壳上代表核心的蓝光忽然急促地闪烁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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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出断续而微弱的低鸣,那是一种混杂着数据流与本能恐惧的悲鸣:
“……频率错位……第七环……能量波形呈现周期性撕裂震荡,符合高维意识挣扎模型……”
齐书沅心头猛地一震。
那是……一个被强行“缝合”的“喉咙”,正在试图呐喊。
她立刻有了决断,翻手间,七枚从无言牢笼带出的“缄默环”残片出现在掌心。
神识瞬间探入其中,开始扫描其内部已经残破的符纹结构。
一看之下,她瞳孔微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