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紧手臂,将她完全拢入怀里,让她感受到他的存在。
这样不理智,会增加传染几率,可他现在理智不了。
她那两句话,让他的心变成了切开的柠檬,被狠狠挤压,流出无限酸涩的汁液。
他没有离开过,除非,她又发生了噩梦。是不是,在她的噩梦里,他已经不在了?半睡半醒间,她以为看到的是他的幻影?
清晨,小雨淅沥,天色灰白。许瑷达感觉不到春的暖意,从校医院回来时,只觉得冷得发抖。
她晕晕乎乎被他从停车场扶回家,陷在沙发里,吃了药,对着杯口的热气发呆。
梁思宇拿着手机,快速给导师写邮件。
【亲爱的布鲁克教授:
今早,Ada确认感染甲型流感,我们共同居住,我已成为密切接触者。
由于周五将有灵长类动物手术,我马上告知您,以便团队做好风险控制和协调。感谢您的理解与指导。
此致,Ned。】
他犹豫了一下,只抄送了布鲁克教授的秘书詹娜,没有像以往那样同时抄送埃文。
他暂停两秒,轻呼口气,按下发送键。
“Ada,回去躺着吧,中午喝点清鸡汤好不好?或者法式洋葱汤?”他准备出去买点食材。
“洋葱汤吧。”她很快做了选择。梁思宇的清鸡汤,只加葱姜盐,过于清淡,而法式洋葱汤,他是按外祖母GrannyVivi的配方做的,味道不错。
他戴上口罩,出门了。
她裹好被子,明明头晕眼花,腰背酸痛,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就在她试着数羊时,一个突然念头涌了进来。
错过这次手术机会,那Ned能参加的,很可能就是今年10月的那次——和上辈子一模一样。
她努力做算法、帮他提高练习效率,减少蝴蝶效应的负面影响,但现在,一次偶然的流感,直接把一切拨回了原始轨道。
热汗黏在皮肤上,她发根微湿,脊背潮热,但无声的风拂过,蒸发的凉意爬上来,似乎有个声音在她耳边轻嘲:“别傻了,你在瞎折腾。”
她按着要炸开的额头,不知道自己是惊是怒,是惧是悲。
理智提醒她,这只是一次抽样,个案不足以证明什么。
但,在纽约遇到林安岷是暗示,这次流感也是。
这些变化和巧合,是否都在不断提醒她?规则已经展露它威严的真相,别再对抗命运的必然。
她狠狠地锤了一下床。Holyshit,也许所谓的“未发现的真相”,也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的主观误判。
她还能再试试吗,真的会有不同吗?下一次,又是谁会像埃文一样变得面目全非?又是谁为她的干预付出代价?
她茫然地瞪着天花板,天花板模糊得一片灰白,像外面的天色,阴沉得看不见光亮。
梁思宇回来,轻轻拉开卧室门缝,看了一眼,她戴着眼罩,安安静静窝在被子里。
他回厨房做饭,将洋葱慢慢炒至焦糖色,再泼少许白葡萄酒,翻炒出香气,倒入高汤和香料,小火慢炖。
趁汤在炉上咕嘟,他煎了虾仁、芦笋,又把布里欧修面包切片,放进烤箱。
一回头,才发现,她不知何时已经悄然打开了卧室的门。
“好香……”
她倚着门框,额发有些凌乱,披了一条薄毯,缩着肩膀,像哈德逊河边的细柳,在严寒中微微发颤。
餐桌上,她拿着小块面包沾洋葱汤吃,缓慢得像小鸟啄食。
梁思宇取了一小盒洋梨果泥来,这个清爽酸甜,也许能开开胃。
她用勺子缓缓搅着,许久也没吃第二口。
“太冰了?”他问,想着晚上可以做热的甜品,炖个冰糖雪梨。
隔了几秒,她摇头,笑得比刚才更温柔,“哦,不酸啊,挺好吃的。”
他也没了胃口,她完全心不在焉,好像沉浸在另一个世界里。
他疑心,她不单是因为流感身体难受,而是上午浅眠时又做噩梦了。
他几乎是瞬间决定,这几天要寸步不离地陪着她,不能让她再恐慌了。
许瑷达终于承认,自己再努力也吃不下去,盘桓了一上午的郁气顶在胃里,像石头压在盔甲上。
她拢一下肩头的毯子,“我回去躺会儿。”
梁思宇直接抱她回去。她本想倒头就睡,却被他轻轻扶住。
他揽住她,让她倚在他身上:“刚吃完午饭,先坐会儿。上午睡得好吗?是不是还不舒服?”
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不说话。
他轻轻收紧手臂,做动物实验时稳如钢铁的手指,现在却微微颤抖。
“我今天哪儿也不去。你要是觉得不舒服,不管是哪里……都要告诉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