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旺疼得吱哇乱叫,破口大骂:“女匪杀人啦!女匪杀人啦!”才刚挣扎起来,又被踢倒,跌了个狗啃泥,滚得更野山猪似的。
“你个黑心瞎眼的浊物,污言秽语糟染这清修之地,看我们不揪出你的肠子来,你也认不得姑奶奶!”
四仙子义愤填膺,打得越发起劲。
见他狼狈不堪的样子,晴雯噗嗤一笑,拍手叫好:“这畜生合该作死,打得好!”
黛玉蹙眉道:“姐姐们,打死一个糊涂鬼也无益处,只给个教训叉出去就完了。”
四仙子这才罢手,一人钳着他的曲巴袍的一角,将人抬了出去,远远地扔在了大路中央。
阿旺衣袍零碎,面目肿破,遍身内外无一块好肉,实在疼痛难禁,爬也爬不起来,扒在马路上嚎啕叫唤,一想到自己一无所有,又遭了毒打,被路人耻笑,越发心灰意冷,见到路旁有一把生锈的砍柴刀,不由心生拙志。
只是他一个养尊处优的少爷,自尊再大,也大不过求生欲,方才草木居士劝他自力更生的话,还回荡在耳边。
委屈得扁嘴哭了一场,正要趁四下无人之时爬到医馆,拿革带上的珍珠,换些跌打药治一治伤。
这时候从拐角处走来一道黑影,他先是一惊,抬头望去,进而一喜,喊了一声:“白玛!”
下一瞬,他方才扔下的柴刀,就深深地扎进了自己的胸口……
十五月夜的光,照着女人染血的面容,煞是狰狞,她光着半边胳膊,提着刀走向了深巷中。
卡巴搂过她的腰,抚着她柔软的身子,一路向下。
白玛扔下刀,任凭他狎弄着,笑道冷艳邪媚,“卡巴大人,我为你杀了自己的未婚夫,你可要好好待我呀。”
卡巴被她狠厉到乖顺的瞬间转变惊艳到了,一把捉住她的腕子,推着她靠在墙角残破的莲花缸上。
月光照着缸中几枝枯槁的荷叶杆子,污泥臭秽,腥气扑鼻。
女人光如莲瓣的背影,在一圈圈涟漪中沉沦下去……
凭什么让那个女人赢得荣誉与爱戴,她得到的只有轻贱与鄙污呢?她是草木也好,是莲花也罢,既然让我不好过,我就让你也跌到地狱中去。
指月寺中人去庙空,只有扎巴桑杰的寮房中,还有妖冶的火焰在烧,玄秘的神骨在敲,还有一群彩穗遮面腰细铜铃的萨满,围着结跏趺坐的大师疯狂跳跃,边敲鼓,边唱神歌。
可他们再如何使自己精疲力尽,累到脱力,却始终没有成功将灵请上身,为扎巴桑杰治病。
萨满不同于释道之教,他们没有教义教规,只要是能与自然中有灵之物沟通的人,借灵之力治病、驱灾、祈福、占卜,都可以成为萨满。
然而这些被找来的萨满,好像进入了一个灵力被屏蔽的境域,这里毫无生气,只有濒临死亡的绝望。
“哐当”一声,一个萨满倒下了,神鼓落地,另一个萨满也倒下了,不多时,哗啦倒下来一片。
坚持跳到最后的那个萨满,浑身发怵一样抖如筛糠,压抑不住汹涌而来的恐惧,使他跪地求饶:“世上最伟大的萨满,天地间灵气最强的人来了!还请您饶恕蝼蚁般的我们,我们再不敢妄动了。”
入定中的桑杰恍然睁眼,看到了无风自开的房门,一个头戴红铜面具的萨满出现在了他眼前。
此前房中的萨满纷纷调转身来,向来者叩头礼拜,请求原谅。
散落在地的神鼓向催命符一般兀自响了起来,那些萨满恍然大悟,个个夹着自己的法器,头也不回地鼠蹿而去。
桑杰浑身痛得厉害,拧眉道:“你是来救我的,还是来杀我的?”
“自然是为延长你的寿命而来。”禛钰的话非常真诚,虽然痛恨之意早在齿间磨砺,依然没有吐露出来。
晴雯的毒针,只让他痛苦三月似乎也太短了,像他这样无恶不作,用精神恐怖来操控人心的恶魔,再继续痛苦三生三世都不嫌长。
桑杰已无力去判断来人的善恶,强撑着意志,进行最后的恐吓,“若办不到或是欺瞒我,你将会永沦地狱,百千万劫不得出。”
禛钰轻敲了下神鼓,淡笑道:“如你所愿。”
招罪愆桑杰苦难堪,激反叛萨满露真容
不过听了一段神鼓之音,桑杰果觉身心安泰了许多,不亏是令众萨满臣服的大萨满。
“你元寿五十有八,现为你蓄满百岁。你从前施予众生的,今后也都将百倍回赠于你,尽情享受你漫长的岁月吧!”
禛钰敲响了神鼓最后一音,他肩上披的五彩羽衣斑斓耀目,各色珍宝、龙鳞、兽角、龟壳连缀成神秘的法袍,在风中飒然飘动,琳琅有声,仿佛世间万物之灵,都汇集在他的身上。
桑杰总算缓过一口气来,低头示敬,“萨满法师,感谢你救了我,您要我怎么报答你呢?”
“将你毕生敛聚的金银财富,都抛进湖中,我自会派神兽索取。什么人骨、兽角、天珠、玻璃、瓷器、琉璃就不要了,我这里多得是。”
“是。”桑杰颔首道,又恭敬请教萨满的尊名。
谁知那萨满转身踏云而去,消失不见。
桑杰忙吩咐近侍将地宫中的宝物金银都扔进湖中,任何人不得扣留半点。
留守在指月寺的番僧立刻行动起来,谁也不敢违拗扎巴桑杰的命令。那些真金白银,很快沉到了湖中。
卡巴与白玛厮缠了许久,才美滋滋地回到指月寺向桑杰复命。心想桑杰眼见着不中用了,很快他就会是下一任大师的讲经师,备受尊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