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上,儿子穿着运动服,怀抱篮球,淡漠看向镜头,小小年纪已有非凡的王者之气。赵叙平看一眼,问:“那会儿几岁?”章芝纭:“九岁。”太大了,赵叙平心想,又问:“有没有二四岁的?”章芝纭:“少,你二四岁就很抗拒照相,说什么糙老爷们儿不需要拍照,说这话时你爸那些朋友都在,把大家给乐得,逗死了。”赵叙平一点也笑不出,沉着脸将柜子里的相册全搬出来,放书桌上,一本本迅速翻看。章芝纭也帮着找,边找边问:“着急忙慌要那个干嘛?”赵叙平淡淡答道:“就看看。”章芝纭才不信他只是看看,见问不出什么来,也就不问了。“这呢!这会儿二岁!在海边照的,你爸去海城出差,带上咱俩,我抱着你在海边看落日。”赵叙平目光落到母亲递来的照片上。照片年代久远,微微泛黄,画面中,夕阳悬在海平线上,海面波光粼粼,母亲身穿一袭长裙,赤脚踩沙滩,笑容灿烂,怀里的他高高瘦瘦,懵懂望着镜头。赵叙平看着儿时的自己,皱眉,难以置信:“这时候才二岁?”章芝纭:“高吧?说出去还有人不信!非说你至少五岁!我跟你爸都挺高,你从小好动,营养跟得上,小时候睡眠也好,长这么高,那可太正常了。”赵叙平盯着照片上的二岁小屁孩儿,努力回想周静烟牵着的那俩孩子,可惜当时太过震惊,大脑一片空白,以至于压根记不住他俩长什么样,只知道一个丫头一个小子,个儿都挺高。“妈,您和我爸家,有没有双胞胎或者龙凤胎基因?”赵叙平问。章芝纭:“没有,我娘家近几代都没有,往上数就不知道了,你爸那边儿也是。”赵叙平低头又看了会儿照片,自言自语:“没有基因,概率也太小了……”章芝纭听不明白:“嘀嘀咕咕说什么呢?”赵叙平握着照片转身就走。他步子太快,章芝纭小跑才能跟上,一路追进电梯:“又要干嘛去?”他沉着脸不作声。章芝纭瞧他片刻,无奈叹息:“神神叨叨的……”赵叙平拿了照片立马赶回公司开会,开完会,他将秘书叫进办公室。“查个人,尽快。”秘书问查谁,他漫不经心抬眸:“周静烟。”秘书眼里闪过惊讶,很快恢复平静,点头领命。每分每秒,赵叙平都过得煎熬。别人是度日如年,他是度秒如年。一会儿看看自己二岁那张照片,一会儿查查普通人生龙凤胎的几率,一会儿搓搓脸,仰头望着天花板发呆……见合作方时,聊着聊着,赵叙平就走神了,脑子里冒出俩小孩儿,满脑子都是林荫道上,两个小不点儿蹦蹦跶跶的画面。他俩是周静烟的孩子吗?周静烟不是很难生育吗?如果真是周静烟生的,那是她跟谁生的?孩子是他的,还是别人的?如果不是周静烟生的,会是领养的吗?又或者,她只是暂时陪陪朋友的孩子?……太多太多疑问涌进赵叙平心头,如同无形的乱麻,将他紧紧缠绕,缠得他心痒头痛,几近窒息。“赵总,赵总?”对面的老板叫了两声,赵叙平才回过神。他拎起茶壶,给合作方续茶,不好意思笑了笑,随口找个幌子:“昨晚失眠,一宿没睡,这会儿脑子有点儿懵。”送走合作方,赵叙平接到广城张哥的电话。张哥说下星期要来京州出差,媳妇儿和孩子们也都来。赵叙平其实挺不想接待。倒不是不喜欢他们,而是怕看见人家一家团团圆圆,和和美美,自己心里不是滋味儿。以前只要去广城,张哥一家每回都热情招待他,这次张哥拖家带口过来,他不亲自陪同可说不过去,甭管心里多羡慕,多难受,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下班前五分钟,秘书发来一封邮件。邮件里,周静烟目前的联系方式,居住地址,以及俩孩子的出生时间,接生医院,都写得清清楚楚。赵叙平盯着电脑屏幕沉默许久,忽地仰头,搓了搓脸,深深吸气,又长长吐气,红着眼眶笑起来,唇角有讥讽,有无奈,还有无尽感慨。周静烟是俩孩子亲妈,根据孩子出生日期推算,她大概是年初怀上的。赵叙平永远忘不了那个元旦。他弄得太狠,几乎毫无人性。有那么一瞬,他甚至怕自己死在周静烟肚子上,也怕周静烟死在他身下,可那一瞬过后,他又想:死就死吧,她非要跟他离,非要走,他活着还有什么劲儿?要死一起死,真死了,那就一起做鬼,一起投胎,下辈子还要做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