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她眼神明亮起来。
蒋宗也这个大忙人,终于有空陪她了?
她不用自己一个人在偌大的房子里找乐子了?
真好。
找好了园艺剪刀,出到院子,两人一人选一条梅枝来裁。
蒋宗也拿着剪刀,看乔若璎将手架起来,食指和拇指抻开,比在眼前像个裁剪框,不由得好笑。
好似只有跟她在一起,他心中的“宏图大业”才会暂时消失,他也才会在赶路途中,看一看路途的风景,看山,看雪,看朱砂红梅在冰天雪地里绽开。
“我选这枝。”她将选好的指给他看。
“好,就裁这枝。”蒋宗也说。
如果乔若璎知道她眼前这两株枝桠横斜丶浓郁芳香的品种是园艺人精心栽植的“台阁朱砂”,像这样树形优美的,一株论十万元,她这剪刀就不会裁剪得这麽痛快了。
她裁了一枝後,蒋宗也也选了一枝,她选的那枝小枝分杈,每一杈上都像染了丹砂般,梅花绚烂,花事盛大;
蒋宗也选的那枝孤削如笔,枝干弯绕丶虬节,另有一种嶙峋的美。
她将两枝梅都擎在怀里,红梅幽香淡淡,而她吐气如兰,一时不知是她香还是梅花更香。
雪落得更大了,蒋宗也将她的兜帽提起,盖在她脑袋上,两人到展室里选花瓶。
展室里,紫檀木陈柜上摆着名贵花瓶,名目多样,都是真正的古董,时光在花瓶瓷面镌刻了一层岁月的包浆。
乔若璎一眼挑中一只粉彩瓷瓶,刚要把它抱下来,蒋宗也嗓音从背後响起:
“你要拿它来插梅花?”
她回头,疑惑地看他一眼,听他的语气,好像不能用粉瓶来插花麽?
“插梅花要用古铜瓶。”蒋宗也淡声。
说完,他打开展示柜,挑了一只锈漆铜胆瓶,又将梅枝下面一小截剪下来,做成固定用的y字撒,将梅花插进去。
他选的这支梅花,枝干虬节嶙峋,和这覆着一层铜绿的古铜瓶相互衬托,霎时,几分古韵浮动在这室内。
乔若璎虽然觉得他用古铜瓶插花很好看,但还是问:
“插梅花用古铜瓶是谁说的?”
“一个明朝的老家夥。”
蒋宗也顿了顿,说。其实是明·金润在《瓶花谱》里的一句“择其韵格古怪丶苍藓鳞黢者,宜古铜瓶插之”。*
乔若璎恍悟。蒋宗也这是想起哪本书里的说法了吧?
但她还是有她自己的坚持,谁说梅花不能用粉彩瓶来插了?
“那我这个活在现代的小家夥说,用粉彩瓶插花也可以。”
乔若璎说完,将她挑选的梅枝插进花瓶里,
瓶身上夕岚丶琼琚丶棠梨等传统色泽相交错,像粉色深浅不一的花瓣;
她选的这枝梅花很秀气,而粉彩瓶上身圆润,下身收拢,所谓“口细项短,肩承风月”,梅花插在里面,就像仕女敛着大袖将梅花承托在肩上,有一种温雅动人的美。
她这束梅花一插,打破了常规插法,又别具特色。
蒋宗也眼底闪过一丝惊异,随即是欣赏。
在她的比照下,他觉得是他的思路拘束了。
“真不错,璎璎不拘一格,还懂得推陈出新了。”他赞赏她。
乔若璎退後,欣赏自己的插花,满意道:
“那是,我才不像你这个尽信书的老古董。”
她说着,把花瓶抱起,想将它放在落地窗旁的流理台上,好拍照。
放完了,她退远几步要掏出手机拍照,谁知那粉瓷瓶有点头重脚轻,她一放下去,瓶底骨碌碌打起了转儿,眼看就要摔下流理台。
说时迟那时快,乔若璎一个箭步冲过去,拽住了梅枝,梅枝又卡住瓶口,距离稍远的蒋宗也箭步冲过来,伸手稳住了瓷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