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味儿已经混着冷风钻进北方小城的每一个角落。
木齐章把最后一件洗得白的衣服叠好,塞进那个半旧的帆布包里,动作有些慢,有些沉。
二哥木建军已经在门口催了两次,嗓门大得能震落房檐的冰溜子:
“二丫,磨蹭啥呢,再晚赶不上火车了!”
“来了来了。”
木齐章应着,拉上拉链,最后环视了一眼这间小屋。
今年过年,注定是不一样的,她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把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也一起压下去。
拎着包走出房门,一眼就看见院子里站着的那个人。
陈星。
他还是那身半旧的军大衣,身姿挺拔得像门口那棵白杨,正和憨厚的二哥说着什么。
脚边,放着两个捆得结结实实比她那个大了不止一圈的行李卷。
看到木齐章出来,陈星很自然地迎上来,接过她手里不算沉的帆布包,顺手挂在自己肩上,又从大衣口袋里摸出一个裹着厚厚毛巾的搪瓷缸子,塞到她手里。
“小章,刚烧开的水,捂着,路上喝。”
他的声音总是那样,低沉,平稳,听不出太多情绪,却总能精准地安排好一切。
缸子滚烫,那股热意透过毛巾瞬间钻进木齐章冰凉的指尖,她却觉得心里某个地方还是空落落的,暖不透。
她低声道了谢,双手捧着缸子。
“陈星特意来送咱。”
木建军咧着嘴笑,一手一个拎起那两个巨大的行李卷,轻松得像是拎了两捆棉花,
“这行李太多了送到火车站得累死,多亏有陈星在,路上指定丢不了东西。”
“嗯,麻烦你了。”
木齐章的声音闷在围巾里,听着没什么力气。
她垂下眼,没去看陈星。
他总是这样,周到,体贴,尽着一个“对象”该尽的所有责任,送她上车,然后转身,回到他那个冷冷清清的宿舍,一个人过年。
一想到这个,她心里就酸涩得胀,连即将回家的那点喜悦都被冲淡了。
陈星的目光在她低垂的睫毛上停留了一瞬,没说什么,只是拎起最重的那个行李卷,迈开了步子:
“走吧,时候不早了。”
去火车站的路上,木齐章一直沉默着。
她刻意落后半步,看着陈星和二哥并排走在前面的背影。
冷风把他军大衣的衣角吹得扬起,露出里面洗得干净的旧棉袄。
她心里那点他或许会一起回去的期待,像风里的火星,闪了几下。
她怕听到那个预想中的答案,更怕自己藏不住的失望给他平添负担。
火车站永远是人最多最乱的地方。
挤上那趟绿皮火车,车厢里混杂着汗味、烟味、劣质皮革和食物混合的复杂气味,人挨着人,几乎转不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