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这首诗,你恐怕也会说是我提前得知会遇到你这种人而背下来的,我不欲与你多言,你既不想听女子授课,便自行离去罢,不要耽误其他学子的时间,若你执迷不悟,我只好叫学院护卫来叉你出去了。”
林冉话毕便不再搭理赵平安,执起一只石灰做的粉笔转身在木质黑板上写起题来。
赵平安在一片笑声中面红耳赤,一时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最後一甩袖子,冷哼一声趴下佯装睡觉,女子的课,不听也罢。
一堂课很快步入正轨,学子们渐渐认真聆听起来,没来得及出声帮忙的白珏悄悄冲兄长比了个大拇指,赞他为夫子出头的壮举。
白珩飞快撇了眼自家弟弟,又将视线挪回讲台上,少女身形娇小,一看年纪便不大,却神态自信,言之有物。
他知道,那首工整对仗的打油诗在真正的文人眼里其实算不得多高明,只是把本就没什麽墨水的赵平安唬住了而已。
但作为算学夫子,白珩也知道,诗文并非少女的强项。
教室中窗明几净,上午的阳光从敞开的窗户中跑进来,落在少女浅青色的衣裙上,映射出一道并不能用娇弱来形容的身影。
曲花间到新学的时候,透过窗户便看到的是这样一幅景象,林冉站在讲台上朗声讲解着题目的解法,底下的学子们端正坐姿,认真听讲,时不时会有人举手提问,也会得到耐心的讲解。
唯一一颗耗子屎坐在视线最好的窗边位置,却不思学习,趴着个脑袋脑袋装睡,身子却像爬了虱子一样扭动个不停。
曲花间走到靠近赵平安的位置,奈何死亡凝视并没被发现,他只得低咳了一声,果然引得耗子屎转头。
赵平安听不进去课,偏偏对别的动静好奇得紧,听到窗边又咳嗽声,以为有人经过,立马擡头去看,就见差点让他入不了学的曲长安肃着个脸瞪着他。
他心头咯噔一跳,暗道一声‘遭!’,瞬间挺直腰背看向讲台,假装自己在认真听讲,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没多会儿便响起了代表下课的钟声,学子们得了解放,三三两两地组队走出教室,嬉笑打闹间看到立在教室外的院长,顿时笑不出声了,迅速四散而去。
曲花间走进教室,林冉正在收拾教案,台下只剩白姓兄弟和他们的书童,以及被抓包不敢行动的赵平安。
“白珏。”曲花间教了这个班半个多月,自然知道班长是谁,“赵平安上课不认真听讲,扣一点。”
“是。”白珏如同一台无情的扣分机器,再次在品行簿上赵平安的名字後面划了一笔。
开学第一天便喜提十分之二退学机会的赵平安欲哭无泪,又不敢多说半个不字。
不知道为什麽,明明初见时赵平安还敢口出狂言创飞所有人,进了学院後却对身为院长的曲花间多了几分天然的畏惧。
那种感觉,就像老鼠见了猫,又像他在家面对面无表情的兄长,在得知曲长安是他们这个班的常任算学夫子,而林冉只是临时代课後,赵平安嗷地一下哀嚎出声。
还好曲长安没听到他刚上课时的狂悖之言,否则今日怕是不能善了了。
可惜他庆幸得太早了,这件事很快便传到曲花间耳朵里,这样严重的性别歧视在新学是决不允许的,曲花间正愁没有杀鸡儆猴的鸡,赵平安就撞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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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你们班这旬不是轮到打扫茅厕了吗?怎麽没见你们去?”蒙学班丙级乙班的学生甲问同村不同班的学生乙道。
学生乙嘿嘿一笑,“你不知道吧,听说经学院那边有人犯了大错,被罚打扫所有茅厕一旬,还不准别人帮忙,扫不干净还得延期。”
“我们躲过一劫,说是等他惩罚完毕再轮值,真希望一直有人犯错,这样不就再也不用轮茅厕了!?”
学生甲哀嚎一声,“啊!?这样的好事竟让你们摊上了!不公平!”
学生丙也插进来,“有啥不好的,他们晚一旬,下次轮到咱们班不是也晚一旬吗!不过那人究竟犯了什麽大错啊,竟然要扫茅厕。”
这时代又没有冲水马桶,茅厕就是连通粪坑的几个便池,里面臭不可闻,学生们进去出恭都得速战速决,要待在里面打扫老半天,可是及其重的惩罚了。
“听说是对女学院过来代课的女夫子口出狂言,院长斥他不尊师长,不尊女性,不学无术,处分词一长串呢,就在公示栏那边贴着呢,你们自己去看呗!”
“啊?传出这种名声,他不打算娶媳妇儿啦?”
“谁知道呢,听说是个富家子,人家要什麽样的媳妇儿没有?”
“富家子还不是照样被罚扫茅厕,门房又不会放他家下人进来帮忙。”
“倒也是。”
“还是咱们新学好啊!管你是天王老子还是平头百姓,亦或是男女老少,来了咱们新学都一视同仁。”
“一视同仁都得扫茅厕!哈哈哈!”
“狗贼,你哪壶不开提哪壶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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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晚上11点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