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曲花间回客院休息後,顾惊蛰将这些道理细细分析给祖父听,想劝说他同意自己的建议。
顾老掌家几十年,这些事哪里需要一个小辈同他说?只是终究还有些犹豫。
土地奴隶这些东西,于顾家确实算不得什麽。
且曲长安又没说是白白献出来,而是让他们打开佃户购买土地的口子,以及给奴隶为自己赎身的机会。
可顾家若是开了这个先例,势必会让其他世家不满,届时岂不是成了衆矢之的?
“祖父!”
顾惊蛰见顾老还在犹疑,不由拿出幼时朝他撒娇的劲头,挽住老人的胳膊。
“这也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您也不想想,有几个佃户和奴隶身上有银钱能买得起田地和赎身的?偶有那麽一两个,咱们悄悄地便把事给办了,外人如何能知晓?”
“臭小子,你说得倒是轻巧,咱家佃户一千多户,奴隶三万多人,要叫他们都知道这个消息,难免不会泄露出去,你还能堵住悠悠衆口不成?”
顾老一把甩开孙儿的手,捋捋自己翘起来的胡须。
“那我去同长安说说,此事咱们许下承诺,且先放在心里,待日後其他世家动顾家不得了再行实施如何?长安与我乃是至交,他定会卖我这个面子。”顾惊蛰嬉皮笑脸道。
“还卖你面子,你面子怕是有花厅里的八仙桌那麽大!既要投效人家,就要把人当主公对待,还像以前那般成何体统?”
顾惊蛰闻言一喜,“祖父这是同意了?”
顾老一手背在身後,一手捏着胡须,慢条斯理地道:“咱们顾家百年,决不能败落在你我手中,燕王已然选了与我等不对付的章家,咱们若是再上赶着,势必要被章家挤兑。
而那司州安王,不过是个沽名钓誉之辈,支持他,说不得便要落个兔死狗烹的下场。”
至于京城徐广义,天下人都知道他不是什麽好东西,败落是迟早的事,他顾家除了选曲长安,还能选谁?
顾老长长地叹了口气,意味深长地撇了自己这个只会经商的傻孙子一眼,“你不懂。”
轻易得来的东西没人会珍惜,他顾家百年基业,又不是那等随波逐流的小门小户,哪能随随便便就对人俯首称臣?
自然是要拿乔一番的。
不过顾老到底没有‘考虑’多久,在曲花间出门同秦家家主会见一番回来後,他便领着家中一干嫡系子孙,到客院拜会了。
若是让秦家那惧内的老鬼先他一步,他这面子往哪儿搁?
关于顾惊蛰提出来的,放归土地和奴隶这两件事先缓一缓的请求,曲花间并没有拒绝,这种事急是急不来的。
江南八大顶级世家,杭州占其四,除此之外还有无数二三流世家和小家族。
若是动了他们的利益,这麽多人联合起来,饶是顾家再强横也招架不住。
若是能有秦家的加持,此事的进程可能会快些,可惜曲花间将自己的想法同秦家家主说完之後,并没有得到好的反馈。
秦家同样经商,可他们家族的土地占比实在太大,若是把这些土地全部出手,每年要少将近一小半的收入,这可不是个小数目,秦家家主当然不会轻易松口。
既如此,曲花间也没再勉强,只让秦家家主好生考虑一番,就回了顾家客院。
虽没达成全部目的,但能得到顾家的支持,也还算不错。
曲花间稍作休整,便决定回幽州了。
顾老同孙子百般挽留不得後,便准备了很多东西送予曲花间,请他笑纳。
知晓他并不喜奢靡之风,顾老送来的东西很朴实,几大箱金灿灿的元宝,以及一叠子地契和身契。
投效可不是随口承诺一番这般简单的,而是要拿出实际行动。
地契和身契这些东西他们明面上不好出手给佃户和奴隶。
可若是作为礼物送给曲花间,怎麽处置就是他的事情了。
曲花间欣然接受了这份礼物,但也没有白拿,正好顾惊蛰订购的那艘大船已经在收尾阶段。
曲花间大手一挥,将尾款给免了,算作他私人的回礼。
订购大船时顾惊蛰几乎掏空了自己的小金库。
也只够付一半的银钱作为定金,上一次出海带回来的货物还未出手,现银除了给曲花间的分成,还上交了一部分给家族。
剩下的钱若是交了尾款便不够采办下一次出海的货物,他正想趁着船已经建好,请祖父帮帮忙,就得了这个好消息,他喜出望外,接连几日眉眼间都是笑意。
曲花间走的时候,他亲自将人送到福州,顺便去船坞观摩了一遍期待已久,属于自己的新船。
这艘船,他打算起名为初鲸号,取妻子的名字,和他名字的谐音。
他们夫妇二人在船上认识,又因共同出海而结缘,如今他们有了独属于自己的大船,实在是意义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