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知道温沉身负门令,却不知他何时也到了越川,又为何偏巧出现在这里。断莲台衆见只来了一个救兵,虽被方才温沉凌厉出手震了一震,但随即衆人中一个领头模样的蒙面女子又喝令一声,馀下的人便再度欺身攻来。领头那个跳上车顶,直直找上温沉。她使一双短匕,招数十分眼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温沉与她连过了十馀招,彼此都没占到便宜。隐约听那女子嘲讽道:“……我还以为姓商的师弟能有什麽好本事,原来身手这样平庸。和你师兄比起来,实在是一云一泥。”
温沉面色不改:“姑娘何以将我同师兄相提并论?是领教过我师兄的高招麽?姑娘在我师兄手下走了几招?”
女子出刃愈发迅疾如电,恨声道:“一群见不得光的货色,你们倒是一样的招人讨厌!”挑拨之心不死,旨在激怒温沉,又续道,“我若是你,日日比衬着他,早没脸活下去了!”
“那如你所愿好啦。”商白景在她身後森然道。
温沉一愣。没有人注意到商白景是何时从何地冒了出来,移形换影般悄然加入战局。他本不似李沧陵多有慈悲,更何况女子方才挑拨实在犯了少阁主的大忌,因此手下丝毫没有留情。朝光当胸刺穿,一击致命。温沉傻了半天,完全没料到师兄怎麽会出现在这里,一时口中竟结巴了起来:“师丶师丶师兄?”
女子的尸身软倒,从车顶咕噜噜跌落在地。为首的死了,馀下的人相互使了眼色,急急遁入林间逃命。若换别的时候,他们逃也就逃了。偏生商白景心中还记挂着留在原地的明黎和称心,担忧他们撞上断莲台的人惹出麻烦,因此转手从温沉腰上摸了几柄飞刃,听声辨位,声入耳而飞刃至,林中几处纷纷传来中镖的闷哼。
“白景兄!你武功又进益啦!”
商白景低下头,便瞧见李沧陵收了刀,几步跳上车顶。他喜道:“白景兄,温少侠!多谢相助!你们一起来的麽?”因与商白景是旧识,他曾与温沉也打过照面,此时巧遇,自然大喜。
商白景说:“那倒不是。”当下把自己如何一路过来的,挑挑拣拣讲给两人听了。李沧陵听说明黎也在附近,更是欢喜:“快快,我们去接明医师来。对,咱们还有受了伤的,等一下,我去看看!”他一贯风风火火,想到此节,一边口里叫着两个名字,一边跳下去看幸存的另外两个镖师。商白景才向温沉问:“小沉,你怎麽在这里?”
温沉收回看向李沧陵的目光,道:“我……处理好了门令,正准备回阁,路上碰巧遇见了此事。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嘛。”
商白景哈哈一笑:“我一贯只当你守成持重,不想也有如此快意随性的举动!为兄的倒不如你了。其实方才我在树林里看了很久,直到见到你和沧陵兄在此,这才出来的。”
温沉讶异道:“哦?这可不像你啊。”
商白景摆摆手:“这些藏头藏尾的,都是断莲台的人。我怕惊动了他们,才一直没有出来。”
温沉惊讶一声:“哦?”
商白景道:“走,咱们下去看看其他的,身上有没有断莲台的纹样。”
他们说着跳下来,商白景瞧见被护卫的马车车厢被剑劈开了好几道裂缝,木刺横七竖八地支棱着,很容易刮伤人,便提醒温沉小心。两人来到领头女子的尸身旁边,先确认了她手臂上的纹样,又揭开了她的面罩,露出一张漂亮又熟悉的脸来。
商白景想了许久,终于想起来她是谁:“是她!胡冥诲来夺剑谱那日,正是她领头来杀我的。”
温沉拧眉看了看:“这是断莲台云三娘子的心腹,叫少仪。我认得她。”
两人又查了馀下几具尸首,皆见断莲纹章,来衆身份毋庸置疑,确是断莲台高阶弟子无误。商白景看向马车:“断莲台大费周章的,要劫什麽东西?我去看看。”
温沉阻道:“师兄!这不合规矩吧?”
商白景一笑:“怕什麽?我又不偷他的。沧陵兄!你有钥匙没有?”
李沧陵闻言擡头,远远道:“我哪有钥匙?钥匙在东家手里呢。”
温沉忡忡道:“你瞧,还是算了吧。大不了我们帮着李少侠把东西送去地方,这也就是了。”
商白景不死心,围着车厢转了两圈,试图从裂隙中看看里头的东西。但缝隙太窄而里头太黑,什麽也看不清。这车厢大得有些夸张,应该不会装什麽小物件,再加上称心所言,商白景已经排除了剑谱。但若不是剑谱,断莲台来劫它作甚?他围着车厢转了两圈,温沉也在他耳边念叨了两圈,听得商白景头疼,只好做出罢休模样。温沉见师兄离了车厢,刚松了一口气,就见商白景以指作剑,轻轻向车厢劈了一指。
四壁原就千疮百孔,更受不得内力相激。“轰”声大作中,车厢四分五裂,里头押运的货就这样暴露在光天化日里。商白景倒吸一口凉气,问:“沧陵兄,你可知道你押护的是这东西?”
李沧陵也傻了:“我,我不知道啊?”
不怪他们这种反应。那被专人护送丶锁在车厢里的不是别的,而是整整一车横七竖八丶昏迷不醒的人。
一车……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