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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信神佛不信命(第4页)

“我说,你最大的愿望是什麽?”

“他睁着无邪的大眼睛反问我,愿望是什麽?”

“後来因缘际会,我救过一个雇佣兵,我采访过他,我问他利益驱使之下,杀戮平民会不会有愧疚之心?如果是别的国家花钱让他攻打自己的国家,他会去吗?他当时笑了笑,没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他说了一句话,我是一个没有信仰的流寇。”

季柏青说这些的时候,声音并不悲呛,但在澄明如水的夜色里,还是让倾听的人为之动容。

祝与淮说:“我记得,当时第一篇报道是你发出来的。”

“嗯,那篇稿子我改了十个版本。最开始的那一版,我一直留着。”

“为什麽?”

“因为不够客观。我当时亲眼看着小男孩死在我怀里,刚开始写下的文字带了太多的主观感受。大家需要了解的是事实,不是我的情绪渲染过的文学作品。”

“我後来发现,在乎真相的人很少,我以为的客观在别人看来,一文不值。”

祝与淮想起每天手机推送的新闻,有时候,标题与文字完全没有联系。有的甚至,故意模糊焦点,转移公衆视线。

纸媒行业的没落,新媒体时代的来临,公衆话语被稀释,一个个个体就是一个发声器。

信息的庞杂,快餐化的阅读,快节奏的生活,人们沉迷手指轻轻一划一点获取信息,却忽略了辨别真假丶独立思考的能力。

祝与淮看着季柏青,对季柏青辞职回来做教师的原因摸到了一二,他假装轻松地笑着说:“之前就想问你,怎麽会忽然回来?想家吗?”

季柏青很少和别人说起自己的经历,无论是年少时从困境中成长,还是工作後的沉浮。

他不是一个轻易坦露自身的人,但面对祝与淮,他总能感到心安。

他看向祝与淮,第一次说起自己的事:“有点累了,想歇一歇,也想陪陪奶奶。”

别人都以为他是急流勇退,在一个领域做到最高处後,转换赛道。

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他陷入的不是瓶颈期,而是一个死循环。

他太狂妄了,试图用一个笔杆丶一个镜头丶一篇报道来推翻这个世界的僞善。

他知道任何事不可能一蹴而就,也不可能一劳永逸,他接受。

但日积月累下来的疲惫还是拖拽着他,磨损着。

季柏青不止一次在主编室里和人争辩——这完全是偏离重点!这个标题有引导性!

太多了,季柏青都不记得自己吵过丶说过多少次。

他在写完一个征地的新闻之後,主编又出来和他争论,季柏青太累了,他坐在那,没有说话的欲望。

他的手在电脑上敲打着,写了辞职报告。

提交的那一刻,他觉得从胸腔里呼出了一口长长的气,他在心里和自己说,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他去办公室收拾东西那天,主编叫住他,欲言又止後,叹了口气说道:“季,你太理想了,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人总不能为理想而活,人是要吃饭的。”

季柏青没有辩解自己的理想主义,他看着主编,说:“谢谢这麽多年的关照。”

他抱着自己的箱子,走出了那栋曾经以针砭时弊,敢于发声为名的大厦。

季柏青问:“你呢,会不会有职业倦怠的时候?”

“肯定会有,”祝与淮笑笑,“有时候,太无奈了,甚至想,草,老子也想报警。”

季柏青也跟着笑了笑。

祝与淮又说:“我们以前上课,老师常说一句话‘你们办的是案子,但也是别人的一生’。我以前不是很理解,直到进了派出所,遇到的事多了,我才明白。”

“派出所没那麽多的惊天大案,最常见的就是盗窃丶邻里纠纷丶噪音扰民。我进派出所的第一年,遇过一个出售电话卡和银行卡的学生,研三,还有三个月就可以拿毕业证。但被我们查到诈骗人员拿着他的两卡诈骗他人,最後他被开除,学位证毕业证都被取消。”

“那时候,他妈妈来派出所门口坐着不动,她就想要个说法。她说她儿子不知情,也是被骗的,不应该这样对待他。”

祝与淮的声音混在夜色里带着浓浓的化不开的低沉,季柏青轻声问:“後来呢?”

“後来,他坐了三年牢。出来後,我在宵夜摊见过一次,他自己一个人在吃饭,看到我,还朝我点了个头。”

祝与淮说完,怔怔地看着远处的地平线:“法律讲求的公平正义是不偏袒任何一方的客观,而不是站在情理之上的家长里短。”

“但法律不是万能的,它没有办法解决每一个难题,没有办法教会父母要爱孩子,没有办法教会善良的人自私,没有办法教会投机取巧的人踏实。”

“如果可以,我希望恶从未发生,伤害从未存在。”

天已经有了破晓的迹象,天地变得有了亮光。

两个人谈话的内容都有些沉重,他们好一会都没说话。

寺庙的钟声从身後的山上远远地传来,树林里的飞鸟惊起,扇动翅膀掠过。

季柏青轻轻地说:“晨钟响了。”

祝与淮从嗓子里“嗯”一声。

季柏青说:“要上去吗?”

祝与淮摇头,他不信神佛不信命,季柏青也一样。

他们身後的寺庙大门已经打开,殿里的神佛高坐在高台上,睥睨着娑婆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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