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柯拿了盘炮出去,他妈又从厨房追出来,看他敞着怀:“拉链拉上去,别再外面瞎晃悠,大冷的天。”
“知道了妈。”
到了楼下,张柯把炮拆开,赵孟冬拿火机点燃,噼里啪啦的声响中,两个人同步後退。
等到鞭炮燃完,确认没什麽安全隐患之後,俩人才并肩朝小区门口走。
谁也不知道去哪。
赵孟冬喝了酒,张柯走在他身边能闻到股淡淡的酒味,好在赵孟冬酒量还行,一点没醉。
路边有卖烟花的小摊,有小孩子围着摊子跑来跑去,时不时听到几声摔炮响。
张柯一直没说话,他不知道说什麽,好像对赵孟冬丧失了语言功能,他和他的关系超越了师生,却卡在了某处动弹不得。
他能说什麽呢,无论他说什麽,这个人注定都是要走的,张柯算算日子,现在已经二月份了,离四月份体考越来越近了。
“要不要买点烟花玩?”赵孟冬突然问他。
“不好玩,”张柯说,他停下脚步,很烦躁似的:“哎呀,我还是回家吧。”
借着旁边店铺的光,张柯注意到他说完这句话之後,赵孟冬的脸上似乎涌上一种奇怪的表情,很像是不自觉流露出来的失落……
赵孟冬轻声:“你……不是要去我那吗?”
张柯确定了,他脸上是失落的表情,他突然心情大好起来,大笑两声,说:“我骗我爸的,大过年的,我还得回去吃年夜饭呢。”
赵孟冬盯着他看了几秒,面露被欺骗之後的伤感,几度欲言又止之後,最终说:“还是去我那吧,刚刚出来得急,没给你拿压岁钱。”
在2016年的大年夜,张柯跟着赵孟冬回到那个小小的出租屋。
张柯一进去就把厚重的袄子脱掉了,他拿着遥控器要开空调。
赵孟冬说:“空调坏了。”
“啊?”张柯一惊:“坏了,这麽冷你怎麽睡?”
“我没感觉到多冷,”赵孟冬打开抽屉拿了钱就要出去:“你要是冷就先进被窝躺着。”
他打开门,张柯立马问他:“你去哪?”
“我出去给你买装压岁钱的红包。”
张柯哭笑不得:“你直接给不就行了,大晚上外面没有卖红包的。”
赵孟冬丢下一句你别管,就下楼了。
屋子里只剩张柯一个人,这房间太小了,连衣柜都没有,赵孟冬的衣服就叠好放在摊开的行李箱上,如果是两个人住,连转个身都困难。
桌子上放着半桶吃剩的泡面,张柯简单把桌子收拾了一下,垃圾丢进垃圾桶里。
他换上赵孟冬的拖鞋,拎着垃圾出去,然後到公共卫生间洗漱,这里的环境实在是太差了,半天放不出来热水,旁边的窗户也是坏的,冷空气呼呼灌进来。
洗好之後,张柯回到房间,钻进了被窝里,好冷,他把自己缩成一团,床单被罩上是赵孟冬身上的味道,他闻着很安心。
很困,但是赵孟冬不回来他睡不着,那麽冷的天,外面很多商铺都不开门,张柯不知道他去哪里买红包,
不知过了多久,赵孟冬回来了,他带着一身寒气进来,张柯从床上坐起来,看着他。
赵孟冬从羽绒服内侧的口袋里掏出一个鼓鼓的红包,递给张柯:“拿着。”
这对张柯来说有点厚了,他不敢收:“你别整这些,意思意思得了。”
赵孟冬把红包塞进张柯那边的枕头下面:“明天记得拿走。”
床是单人床,两个人挤在一起都没办法翻身,张柯贴着墙侧身睡,他身上穿着一套保暖内衣,赵孟冬穿的是大背心和大短裤。
赵孟冬现在的生活模式是能凑合就凑合,凑合着吃,凑合着穿,他在这里待不了多长时间了,也没办法让自己精致起来,他很少买东西,担心走的时候带着麻烦。
他这床被子很薄,在寒冷的冬天普通人根本扛不住,但他比较耐冻,年轻人火气又大,张柯感觉到他身上散发的温度,用冰凉的脚丫子蹭了他一下。
赵孟冬一直睁着眼睛呢,他扭头看向身边的人:“冷吗?”
张柯说:“冷,明天从家里给你拿床被子,你这住的也太寒颤了,给狗狗都不住。”
赵孟冬笑了,说:“能对付一天是一天吧。”
张柯听他说这话有些不舒服,心里好难受好难受,鼻子猛地一酸。
他们躺在一张小床上,张柯的手稍微动一下就能碰到赵孟冬的皮肤,他想碰他一下,手指动了动……
此时外面突然响起鞭炮声,接着许许多多的烟花和鞭炮一起炸开,响彻着头顶这片天空。
到零点了。
“新年快乐,张柯,”赵孟冬说:“新的一年,希望你越来越好,考上理想的体大……”
他顿了下,这几秒好像有一个世纪那麽长了。
他放轻了声音:“也祝你以後会找到一个真心爱你的人。”
听到赵孟冬的最後一句祝福,张柯真的无法控制即将奔涌而出的眼泪。
张柯在心中对他说了新年快乐,他怕他一开口会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