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岛内公交已经停运,要去中心位置只能靠走路。
蒋嘉穗打头,盛小泱抱着焖肉走中间,章叙殿後,这是自然而然形成的队形。盛小泱发现自从登岛後,章叙和蒋嘉穗都不开心。
他也不好问。
这里跟繁华的内陆不同,没有灯红酒绿,也无人烟踪迹,空气中弥散着全是咸湿腥热的海水味,没走两步,汗水浸透衣服。
章叙盯盛小泱圆润後脑勺许久,想他大概很多时间没剪头发了,稍一搓就凌乱。目光往下,可以看见湿衣下支起的肩胛骨,很漂亮。眼睛再移,就窥到他腕间若隐若现的黑绳。
章叙若有所思。
期间,焖肉一直不安稳,不是对抗路的冲某个位置狂吠警告,而是缩在盛小泱怀里发抖。
盛小泱拥有堪比动物直觉的敏锐,哪怕一点风吹草动,也能让他炸毛。
绕不完的山路,深黑如墨的天穹,月亮也躲着不肯见人。当锋利的杂草叶刮开脚踝皮肤时,盛小泱的烦躁攀至顶端。他压着眼睛,冷峭恶狠地回头,像路边被坏人挑衅的野狗。
可是後面除了山就是海,黑暗中的波涛比被人掐着脖子时还窒息。
盛小泱龇了龇牙,犬齿露了出来。章叙此时侧身一晃,淡然地挡住他的视线。
-……
章叙拍拍盛小泱发顶,掌心一片柔软。
盛小泱的怒火灭得消无声息。与章叙四目相对,捕捉那眼底满溢的温柔,盛小泱可以原谅全世界。
“小泱乖,不生气。”章叙哄。
-……
盛小泱擡掌,寻他头顶那只手。寻到了,摩挲手背,好像还摸到了脉络分明的血管,他拍了拍,有点不好意思。章叙擡起手指,翻掌一勾。盛小泱胆大包天,来不及溜走。
手指与手指交缠一瞬,月亮也露出一角。
盛小泱心跳很快,血液举起呐喊,冲向四肢百骸,酒窝在润红的脸颊久未隐去。
蒋嘉穗看不见他脑袋後面两个人的暧昧,贴心解释,不知说给谁听:“章叙算渔岛头号风云人物,留下的传说都能填海了。好年多不回来的人,难得来一趟,想凑热闹的多,且等天亮吧,小破岛村要沸腾。”
“闭嘴。”
蒋嘉穗咂摸一嘴,说:“哦。”
盛小泱摸着滚烫指尖,心不在焉问章叙:“蒋嘉穗说什麽?”
章叙笑笑:“当他放屁。”
章叙没把出言不逊的表弟团吧团吧一起填海,算他心善——不是计较的时候。
总之,这死寂许久的渔岛热不热闹都另说,天亮之前,他们得先找个地方睡觉。
渔岛居住人口常年一千左右,多以老人为主,青壮年拖家带口全上本岛买房扎根,节假日才回来一趟,也不多待,两三天就走。
章叙在这说是有房子,精准称之为四面漏风的危房,屋顶瓦片都没剩几块。
一个多钟後,三人站在渔岛唯一招旅馆前,蒋嘉穗还是没忍住嘴欠,揶揄章叙一句:“你不先回家看看?”
章叙冷漠白他一眼,不欲搭理,拉起盛小泱的手往里面走。
虚掩的铁门锈迹斑斑,往里推开,冰冷的嘎吱声贯穿黑夜。有一大妈从里出来,满身警惕,操着方言问:“谁啊?”
章叙方言回答:“还有房间吗?住三天。”
大妈一愣,“几个人?”
“三个。”
“只有两间房了。”大妈打开院落灯,终于看清来人的脸。从蒋嘉穗开始,草草略过盛小泱,最後停上章叙脸上打量。她蹙眉困惑,大概不确定,又问:“你们怎麽住?”
盛小泱看不懂方言的唇形,云里雾里。章叙的舌尖轻舔齿间,没有立刻回答。
蒋嘉穗不会说方言,但听得懂,他笑着走出半步,指章叙和盛小泱,说:“我一间,先订了。来个破地方,睡觉还要跟人挤。谁爱挤谁挤。”
嚣张跋扈,蛮不讲理。
大妈狐疑不决,还问章叙:“那你们……”
章叙下颚线微微绷着,唇角下压,但细看,其实没什麽情绪。他颔首,淡漠视之,说可以。
小旅馆没有正规登记系统,全凭前台拿客人身份证手动录入。当记到章叙身份证时,大妈带着老花镜,也挡不住眼前一亮的震惊。
“你是章国平的……”
她话音未落,手里身份证被蒋嘉穗抽走。
蒋嘉穗不耐烦,“可以了吗?”
“哦,”大妈稍收敛,推推眼镜,给房卡,“二楼左边两间。”
待人走,她迫不及待,广而告之。
-章家那小子回来了!就是在家门口把他爸气死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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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天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