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叙彼时年纪小,情绪上来了直接挂脸,藏也不藏,白眼一翻,撑伞走开。
“我问了吗?我也懒得听。”
“……”
蛮酷。
雨渐大,看不清前路,风也忽起。章叙走得慢,心事重重——程博然这人怪,性格也是说不上来的分裂阴郁,但不至于到这份上。
恻隐之心人人有,不足为道。
章叙依旧走老路回家,其中偏僻一段,躺着个人。
雨势再如何磅礴,章叙也能看清那人脸上姹紫嫣红的痕迹,“程博然?”
程博然听到章叙声音後,身体像被摁到了什麽开关,剧烈发抖,分不清笑还是哭。
“你怎麽才来?我等你好久。”
听到这话,章叙停步了,他居高睨视,“我没让你等我。”
程博然惨厉笑笑。
“你还要回去吗?”章叙问。
程博然不语。他的脸好像快被雨水砸穿了,狼狈又癫狂。
章叙叹气,将伞斜过去一点。
“人的本质首先是自我,如果你有意识,反抗的第一步就是彻底离开他。逃跑又回,周而复始的折磨,只会让他觉得你是失败者,他的手段有效,下一次会变本加厉。”
程博然凝视章叙,眼底似乎有火苗攒动,“你会帮我?”
章叙想了想,十分客气说:“能力范围内吧。”
程博然痴笑,“好……”
伞下相对安稳空间跟雨幕中的缥缈天地形成鲜明对比,章叙对上程博然的眼睛,突然读懂了里面那扭曲且欲言又止的期盼。
跟最近无处不在的窥视感一模一样!
章叙下意识後退半步。
程博然又在雨里淋透了,“我有点冷。”
章叙微一欠身:“不好意思,我只有一把伞。”
程博然:“……”
“村政府楼有台风安置点,那里有吃有喝还有保安,适合你待。”
程博然好似没听见,眼睛又空洞飘远了。
章叙言尽于此,绕开他走。
程博然醒了几秒,缓缓转头,看不见章叙踪影。但他笑了,痴人梦话般说:“你答应我了。”
章叙跟那群小孩混熟了,成了大哥,每天屁股後面跟一群小土豆,大哥长大哥短的喊,场面蛮滑稽。马上8月底,大家即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小土豆舍不得大哥,商量散夥前给大哥准备礼物。
这事他们瞒着章叙,但章叙知道。谁架得住天真可爱的小朋友隔三分钟跑来问一嘴:大哥你喜欢什麽?
章叙最後没招,指着对面田野说:“那里花好看,我喜欢。”
小朋友们手拉手,活泼浩荡向田野进军。
章叙郁闷好久的心情灿烂转晴,乐不可支。
然好景不长,那鬼压床般,歇斯底里又留点馀地的感觉又来了。章叙习惯了,既然甩不掉,他就想看看那人要干什麽。
有一影罩过来,回头,看见程博然。
程博然不挨程山打的时候其实正常,至少表面看上去正常。他像没事人似的,心理创伤跟脸上的痕迹同时愈合,不提雨夜痛哭时呐喊的逃离。
所以章叙也没提。
尊重他人命运。
章叙稍微侧开身体,让程博然过。
程博然没动。章叙就又坐正了,继续看书。
这时候,章叙的桌上出现一朵花。他愣了愣,不动神色垂眸,看见那断口处还渗着黏液。
刚不知在哪里采的野雏菊。
“谢谢,不用,我……”章叙婉拒,话说一半,程博然竟娇柔微笑,打断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