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叙放开盛小泱,取一块浴巾盖他头上,随意搓两下,再把人往浴室推,说:“洗澡。”
盛小泱心跳是快的,人是懵的,他随章叙怎麽弄,拙拙的,没太多反应。浴室门打开,正对镜子,盛小泱眼底忽闪过一缕红光,同时嗅到浅淡的血腥味。他想起刚才的事,脱坠的窗户砸在章叙身上!
章叙就弄不动盛小泱了,他们在浴室外僵持。
盛小泱像一尊萧索的雕像,麻木与焦灼相持。他目光小心翼翼,探向章叙手臂,见一条渗血的伤痕。盛小泱想碰一碰章,可思来想去,顾虑好多,他又不敢了。
是我的错。盛小泱自责,也反思。
章叙察觉到盛小泱的情绪变化,那眼底明亮的光熄灭了,被黑沉沉的静默取而代之——他好像在难过。
章叙顺他视线,大概懂了盛小泱突来的多愁善感源于何处,大概是愧疚?他没时间探究更多,将手背到身後,轻轻推盛小泱进去,说:“我没事,你先洗澡。冷不冷啊?”
盛小泱让暴雨浇透,确实冷,打个寒颤。
浴室就一个,两人轮着洗。盛小泱的衣服没带出来,穿了章叙的。这套睡衣,应该是新的,套身上宽大,没有他的气味。盛小泱想着就脸红了,心虚地皱皱鼻尖。
章叙洗完出来,看见焖肉跟盛小泱玩得蛮开心,一只球扔过去再叼过来。焖肉超级兴奋,扑盛小泱怀里。
盛小泱蹲下摸它。
章叙倚墙观看片刻,慢慢踱步过去。盛小泱察觉有人影,于是仰头。
四目相对,章叙笑了笑,说:“本来打算晚上带它去外面溜一圈。这天气溜不成了,烦着我呢,闷死小狗了。”
盛小泱也笑,抿着唇,酒窝好看。
章叙手里捏着一瓶碘伏,递给盛小泱,“帮个忙,我不方便。”
盛小泱一怔,接过来,诚惶诚恐。
章叙比较随意,也找了把矮凳,跟盛小泱面对面坐,堵着狗窝。
焖肉回不去窝,不高兴,扒拉啃咬爸爸的裤腿。
章叙扔给他磨牙骨头,说,一边玩去。
焖肉高高兴兴地滚了。
盛小泱给章叙上药,涂一点,看他一眼,欲言又止。
章叙答他所想,说,不疼。
盛小泱的脸又烫起来,但表情不茍言笑,依旧很酷。
“……”章叙以为自己又会错了意。
气氛微妙尴尬。
盛小泱动作仔细,行为小心,且听从指令,指哪儿打哪儿,似乎十分被动。然而他眉心紧蹙,目光专注,抓着章叙手臂的掌心洇出好些汗,实在紧张担忧。
章叙端相盛小泱,突然对某种行为意识的认知模糊起来。他想不通到底哪里不对。
给章叙涂好药,盛小泱规行矩步,低眉顺目的,又缩回自己的世界。
章叙暗暗叹息,站起身,淡淡说道:“不早了,睡觉吧。”
盛小泱随之仰头,愣住了。睡觉?睡哪里?
章叙卧房在二楼,布置简单,一张床,一张书桌,还有一大面靠墙的柜子,很多书,没其他的了。
盛小泱鹌鹑似的跟在章叙身後,也不看路,就低着脑袋。章叙停步转声,要说什麽,没等开口,盛小泱的颅顶就这麽直愣愣撞上去。
章叙扶稳他。
“打地铺?”
盛小泱点点头。
“还是睡沙发?”
盛小泱还是点头。
章叙无奈,沉默相对,看似情绪稳定,实则没招了。他没好气地说:“让你睡焖肉窝里也可以?”
盛小泱眨巴眨巴眼,认认真真写:我钻不进去吧?
章叙忍着没笑。
盛小泱没那麽傻,逗章叙高兴,似乎没成功。见他还那麽沉,偷偷紧了口气。
—我睡沙发。
章叙看了眼那不足一米二的沙发,说:“蛮小吧。”
盛小泱很坦然:缩起来能睡。
沙发摆在房间外,原木风,上有两块破洞的垫子,焖肉抓的。它贴门左边位置,挨着通往三层的楼梯,空间小,又窄,章叙前几天规整这里的布局,嫌它碍事,想当废品卖了,还没出手,倒是先让盛小泱相中了。
盛小泱见章叙又沉默,以为不行,非常识趣,手语道:睡地板也可以。他说,都可以。
章叙深深注视盛小泱,没再说什麽,转身进屋,然後出来,手里拿了电风扇,还有一块薄毯。
盛小泱接过来,手指弯弯,表达谢谢。
章叙觉得无意义的道谢和还礼实在影响心情,于是他只微微颔首,有些清冽,说:“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