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小泱妈生野长的蛮人,在章叙面前乖乖巧巧,实际没那麽多规矩。他不像章叙那般礼貌,凡事都要问一句好不好丶行不行。
狗急都跳墙,何况人。
盛小泱擡脚踹门,无视桌案点燃的香火和立起来的遗照,倨傲冷漠地刮一眼黑白色的程博然,从鼻腔冷哼出声,拿起桌上的笔和本。
这里的一切是程山的底线,却被盛小泱随意撩开。
老头疯了又疯,滚着土挣扎。
盛小泱视而不见,翻开本子,撕下几张空白页,写:我的狗呢?
程思思瞳仁微闪,终于清醒过来。
“我……”
盛小泱又写:你说话,我能看懂。
程思思口干,咽了咽喉咙,声音声哑:“我爸把你弄晕後那狗也追出来。爸爸没空管它,把它踢晕扔山里了。”
盛小泱眉毛一压,看着更凶。
程思思怕程山吃苦,恐慌地拉盛小泱衣服,求他:“我爸年纪大了,他犯了错,你报警抓他去坐牢。别打他了。”
盛小泱嗤笑,那意思,他玩阴招的时候怎麽不想自己年纪大了,现在知道怕了?
程思思脸红羞愧,窘迫不已。
你们的目的是什麽?盛小泱问:报复章叙?
程思思褪去了森然的女鬼气,此时面色煞白,又因激动双颊不自然潮红,倒是像手足无措的刚成年少女了。
她说:“程博然的死一直是爸爸的心结,他总说一报还一报,哪怕章伯伯也死了,可章叙还活着,他咽不下这口气。”
-所以就想杀他?
程思思不语。
盛小泱再问:你不阻止?
“我没有办法,他会打死我!”
程思思柔弱得像随时要被折裂的枯枝,盛小泱都觉得她可怜。
-他以前打程博然,程博然死後他就打你,是吗?
盛小泱写字速度快,很难辨认。程思思看了好久,有点理解意思了,无力地点了点头。
-他让你到小面馆是去打探章叙的现状,就是想确认章叙这次会不会回渔岛?
程思思一副决然就义的悲壮模样,默认了,“我看见了你,回来跟爸爸说了。”
盛小泱想了想,问:他叫你思然?
程思思撇了撇嘴,揣着不敢表现出来的委屈,说:“我本名程思思,程博然死後改名程思然。”
盛小泱了然,同时替她悲切。
-我真的像程博然吗?
程思思眼皮微颤,战战兢兢睁开一点,视线落在盛小泱脸上,似乎认真思考打量。
“有……有一点。”
盛小泱崩着唇角,有点凶神。这样子就很像发病後的程博然。
对,程博然有精神有问题。
程思思缩了缩脖子。
盛小泱心里不爽,不合时宜地打破砂锅问到底:“哪里像?”
人性好坏其实一眼能分辨,程思思没有从盛小泱身上察觉到明显恶意,于是她破罐子破摔,深吸一口气,摊牌了:“我到江平路有段时间了。”
盛小泱一怔。
“你在偷窥章叙吧?你装得特别好,比我哥好多了……”程思思眼睛直愣愣的犟,突然就不怕了,“你跟程博然的行为没有区别。章叙厌恶我哥,他怎麽没厌恶你,还把你贴身带着?我很好奇,所以一直观察……”她顿了顿,那种渗人的感觉又来了:“你猜章叙有没有发现你?”
程思思误打误撞,捏住了盛小泱的七寸,那不逊于冰川的寒意从他的脚底只蹿脑门。他胸腔急促起伏,心怦怦跳得好快,惶窘含杂恐惧。
盛小泱不知所措,下意识逃开了。
程思思干巴巴地一咧嘴,看不出要笑还是想哭,目送盛小泱进那间房里去。
站在程博然的遗像前,盛小泱像一尊无神的雕像,脸色并没有比照片里的人好多少。程思思的话是一把锋利的刀,疯狂砍杀着盛小泱侥幸和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