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摔门而出的巨响,如同最终的审判,在云瑶空洞的心神中回荡。“级大麻烦”五个字,像淬了毒的冰锥,将她那点残存的仙家骄傲击得粉碎。
她没有动,也没有像往常那样试图用仙术追踪或挽回。只是静静地站在客厅中央,阳光透过窗户,在她纤尘不染的仙袍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却暖不透她骤然冰冷的四肢百骸。
麻烦……
原来她所做的一切,在绑定物眼中,都只是令人厌烦的负担。
她回想起自己下凡以来的种种:砸穿天花板,搞砸职场,弄飞景区,搅黄奶茶店,做出恐怖年夜饭,引粉尘风暴,写下诡异春联,转化红包糖果,擅用视频赐福,以及……刚刚的“网络清剿”。
每一次,她都怀着“帮助”、“守护”或“改善”的初衷。
每一次,她都动用了自己引以为傲的仙家手段。
每一次,结果都事与愿违,将绑定物推向更深的窘境。
她一直以为,是凡人不识天机,是凡间规则繁琐,是绑定物不理解她的好意。
直到此刻,林默那混合着愤怒、绝望和厌恶的咆哮,才如同惊雷般劈开了她自我构建的认知壁垒。
不是凡人的问题。
是她的问题。
是她这个“神仙”,从根本上,就不懂得如何正确地与凡人相处,如何在不破坏对方生活的前提下表达“善意”。
仙凡之别,不仅仅是力量和能力,更是思维方式、价值观念和存在方式的鸿沟。她试图用自己的尺子去丈量凡人的生活,结果只能是格格不入,甚至带来毁灭。
一股深切的、从未有过的无力感和自我怀疑,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甚至开始怀疑,仙界派她下来“拯救倒霉蛋”,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错误。她或许,才是绑定物最大的“倒霉”源头。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待在手腕上的契约手环,再次泛起了微光。任务面板自动弹出。
【任务更新】
【当前任务(oo):帮林默结交一个真心朋友。(状态:失败)】
【失败分析:检测到绑定对象因契约伙伴行为,社交声誉严重受损,人际关系出现危机,与现有朋友(张磊)关系亦受到潜在负面影响。任务目标已无法达成。】
【惩罚:无(但任务失败将影响整体进度,并可能加剧绑定对象负面情绪)】
【新任务已刷新】
【当前任务(oo):帮林默找到心仪对象。(状态:尚未开始)】
【任务说明:鉴于绑定对象当前情感状态及社交环境,此任务难度极高。请谨慎行事,避免采取极端或非常规手段。】
【任务时限:无】
【失败惩罚:无】
“失败”两个冰冷的字,清晰地映在云瑶的仙眸中。
结交真心朋友……失败了。
因为她擅作主张的“网络清剿”,绑定物在现实和网络世界的社交形象都受到了严重影响。连张磊那个看起来没心没肺的“凡间损友”,如果知道这些事,恐怕也会心生芥蒂。
而新任务……“帮林默找到心仪对象”?
云瑶看着这个任务,嘴角扯出一个苦涩到近乎扭曲的弧度。
心仪对象?
在她刚刚用实际行动,几乎断绝了绑定物所有正常结识异性可能性的现在,这个任务听起来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讽刺。
是她,亲手堵死了这条路。
强烈的懊悔和自责,如同毒藤般缠绕上她的心脏,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她终于明白,林默之前的每一次怒吼、每一次无奈、每一次疲惫,都不是无理取闹。他是真的,在她的“帮助”下,步履维艰。
不知在原地站了多久,直到夕阳西斜,将客厅染成一片暖金色,门口才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林默回来了。
他脸上的怒气已经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近乎麻木的疲惫。他在外面漫无目的地游荡了很久,试图冷静下来。他知道自己对云瑶说的话有些重,但他当时的情绪确实失控了。看着那些充满威胁的回复截图,想到自己可能彻底社会性死亡的未来,恐惧和绝望压倒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