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雨更大了,像是天穹裂开了口子,瀑布般倾泻而下,砸在灯塔锈蚀的金属顶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塔外的交火声非但没有停歇,反而在阎狂带来的生力军加入後,变得更加激烈和残酷。能量武器撕裂空气的尖啸丶骨骼碎裂的闷响丶濒死的惨嚎,与风雨声交织,谱写成一首血腥的镇魂曲。
塔顶狭小的空间内,空气凝固得如同坚冰。
船叔瘫在湿冷的地面上,浑浊的眼睛里最後一点光也熄灭了,只剩下彻底的死灰。他看着樊艳杀,看着那双在晦暗光线下更显空茫的白鹄眼,仿佛看到了自己命运的终局。他张了张嘴,想求饶,想用更多的秘密换取一线生机,但喉咙里只发出嗬嗬的丶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
另一名忠诚的护卫则目眦欲裂,怒吼一声,不管不顾地举起枪对准樊艳杀:
“我跟你拼了!”
然而,他的手指还未扣下扳机,银光已如毒蛇吐信,一闪而过。
“嗤——!”
蝴蝶刀精准地没入了他的咽喉,切断了他的声带和生机。护卫的怒吼戛然而止,身体僵直,瞳孔放大,直挺挺地向後倒去,鲜血从颈间汩汩涌出,混入地面的积水和污垢。
只剩下那名被樊艳杀划伤手腕的“钉子”。他捂着流血的手腕,脸色惨白如纸,身体因恐惧和失血而剧烈颤抖。他看着步步逼近的樊艳杀,如同看着索命的无常,涕泪横流地哀求:
“别……别杀我!是罗将军……是罗骁逼我的!我什麽都说,我……”
樊艳杀在他面前停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
“你知道义父的事?”
“知……知道一点……罗将军他……他怕老主人泄露之前的交易,所以……”钉子语无伦次,为了活命,拼命想挤出有价值的信息。
“够了。”樊艳杀轻声打断他。
这些,已经从船叔那里得到了印证。他不需要听第二遍。
在钉子绝望的目光中,蝴蝶刀再次扬起,划出一道冰冷而高效的弧线。
血光溅起,又很快被更多的雨水冲刷丶稀释。
转眼之间,塔顶只剩下樊艳杀一个站着的人,以及三具尚带馀温的尸体。浓重的血腥味几乎要压过霉味和雨水的腥气。
樊艳杀站在原地,微微喘息着。背後的伤口因为刚才剧烈的动作而隐隐作痛,握着蝴蝶刀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杀戮于他而言早已是家常便饭,但每一次剥夺生命,尤其是这种近乎清理式的杀戮,依然会在心底最深处留下一丝冰冷的馀烬。他讨厌这种感觉,却又无法摆脱。
他走到船叔的尸体旁,蹲下身,快速而专业地搜查了一遍,除了一些现金丶武器和无关紧要的私人物品,没有找到任何与名单或过去交易相关的实质性证据。老狐狸果然谨慎,或者说,他掌握的东西,更多是记在脑子里。
塔外的枪声渐渐稀疏下来,看来战斗已经接近尾声。阎狂带来的人,无论是战斗力还是装备,都明显碾压了罗骁的这批精锐。
樊艳杀站起身,走到环形窗边,向下望去。
雨幕中,战场已基本被控制。军方士兵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鲜血将泥泞的地面染成深褐色。阎狂带来的人正在沉默而高效地打扫战场,检查尸体,收缴武器,动作麻利得像是在进行一场日常作业。
阎狂本人就站在那辆撞毁的越野车旁,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颊滑落,浸透了他的西装外套,勾勒出宽阔的肩背和紧窄的腰身。他手里没拿武器,只是随意地站在那里,却仿佛是整个血腥场面的绝对中心。他微微仰着头,目光穿透雨帘,再次精准地锁定了塔顶的樊艳杀。
那目光,沉静,深邃,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压迫感,仿佛刚才塔顶发生的一切,都早已在他的预料之中。
樊艳杀与他对视着,雨水打湿了他的睫毛,模糊了视线,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道目光的重量。没有赞许,没有责怪,只有一种……近乎审视的平静。仿佛在评估一件刚刚完成了一次高难度测试的工具。
他收起蝴蝶刀,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和可能溅到的血点,转身,沿着吱嘎作响的铁梯,一步步向下走去。
当他踏出灯塔底层门口,走入依旧飘洒的雨幕中时,周围打扫战场的黑衣人们动作微微一顿,目光或明或暗地落在他身上,带着敬畏丶好奇,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他们自动分开一条道路。
樊艳杀径直走向阎狂。
在距离他三步远的地方停下。雨水瞬间将两人都淋得湿透。
“清理干净了。”樊艳杀开口,声音带着一丝雨夜的沙哑。
阎狂的目光从他脸上滑过,落在他肩胛处,那里,黑色的作战服颜色略深,显然是之前的伤口在动作中又裂开了少许。然後,他的视线重新回到樊艳杀的眼睛。
“名单呢?”阎狂问,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
樊艳杀沉默了一下。复制件就在他身上,但他不确定阎狂是否知道,或者知道了多少。
“交给军方了。”他选择了最稳妥的回答。
阎狂深邃的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丶难以捕捉的东西,像是冷笑,又像是别的什麽。他没有追问名单,而是换了个问题:“问出想知道的了吗?”
这句话问得意味深长。
他想知道的,是指罗骁的阴谋,还是……关于义父之死的真相?
樊艳杀的心脏微微一紧。他擡起头,雨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滴落,白鹄眼毫不避讳地迎上阎狂的审视:“船叔说,义父的死,是罗骁灭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