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救的,要救的,”蓝衣文官坚持道,风雪连夜,他脸上却淌着汗,“工部这麽多年的图纸全在里面,这是大家几十年的心血,能救一张是一张。林大人,求求您,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林泓隐约听见木头的断裂声。他长臂一拉,就地把这蓝衣文官向旁边拽开。一根横梁紧接着落了下来,正砸在两人刚站着的地方,整座大屋彻底陷入了火海。
蓝衣文官陡然跪了下去,痛哭失声。周围几人皆是默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林泓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向旁边人道:“行了。活着的人最要紧。要是还有力气,去那边给医师帮忙吧。”
他这边刚把人送走,回头便见纪荥骑马赶来,身後的一队右锋卫押着尤昌,像拖牲口似的围在两队人中间步行。
“林大人,”纪荥跨在马上,坐的很高,踢了一脚尤昌的背道,“这家夥试图跑出城,平王殿下让关门,他正好自投罗网。怎麽处置,林大人看着办吧。”
“他还有用,先别杀,”林泓将腰间的长剑拨到身侧,长长地呼出了口气,声音带着疲惫道,“封如筳在清点俘兵,六部这算是完蛋了,只能先关在御史台。把他给我吧,我会交过去的。”
他说着,又听远处战马嘶鸣,一队傅家亲卫从旁疾驰而过,直奔北城门而去。林泓转头看去,却在队中没有见着傅行州。
他看这队伍是从太子府来的,心里只觉不妙,皱眉向纪荥问道:“傅行州怎麽还没回来,太子府出什麽事了?”
纪荥懵然不知。他刚要说话,一辆黑色马车在两人身旁匆匆停下。萧翊清掀开帘子,车内药味深沉,风雪的冷冽也无法掩盖。他一张脸苍白如雪,看向林泓。
“林文境,”他说,“立刻同我进宫。”
月光如冰冷的泉水,落在城外的荒原上。
傅行州追着一路出了城,不到十里便短兵相接。来人一身素色狐裘,气定神闲,正是裴应麟。黑压压的羯人跟在他身後,夜色下望不到尽头。
他笑着把马缰在手上挽了一圈:“珈乌自负,实在无用。没想到他在太子府竟然没要的了你的命,让你追到这里来了。”
翁觉一案,东宫只是幌子,起兵围京也好,与萧临彻反水决裂也罢,怎麽做都难逃一死,也就不重要了。萧临彻下这麽大一盘棋,只为了最终收网的这一刻。用在城外这场仗把傅家拖住,才是真正的收获。
傅行州想到此处也明白了,但他无心深究,只问:“阎止在哪儿?”
裴应麟笑出声来,却没回话,扬手挥剑便打。两人交手没有几个回合,裴应麟自知不敌,一拍马头转身便撤。从他身後军中闪出一人来,人高马大,手拎一柄大刀,却是厄尔延。
“怎麽是他?”贺容不由低声惊道,“他不是应该在北关外吗?高炀那边为什麽一点消息也没有传过来?”
一队人身在盆地,贺容说话间,之间四周的山丘上骤然亮起火把,将谷中照的如同白昼。
厄尔延大喊一声,冲上前来与傅行州两兵相抗,转瞬间过了十几个回合。傅行州身上带伤,胸腔中血气翻涌,几乎力竭。他只见厄尔延手中大刀自面前挥砍而过,手中一空,长枪竟被凌空挑飞出去。
这一掷如同折旌断旗,羯人中爆发出欢呼声。厄尔延高声大笑,大喊道:“傅家老二,想不到自己也有今日吧。今夜就在你们的京城之外,你的京畿脚下,你死定了!”
他说罢,山丘上的羯人如潮水般一倾而下,霎时将傅家亲卫冲散淹没。
厄尔延横过大刀聚力下劈,傅行州侧身一闪躲过,抽出匕首一刀扎进马颈。战马吃痛大惊,高高仰起掀起前蹄挣扎,差点把厄尔延掀下去,随即轰然倒地。
厄尔延怒火中烧,,猛然以刀支地撑起身来,挥手将傅行州的马腿砍断。趁他矮身倒下,又朝肩上重重刺出一刀,随即刀背猛烈一击,把傅行州直接从马上打了下来。
傅行州摔得眼前发黑,只觉得有风拂过面门,再睁眼时厄尔延的刀刃已在眼前,刀锋映出自己的眼睛。他从地上随手摸了把短匕,挥手一迎,匕首应声而断,冷锋瞬间呼啸而至。
他已是筋疲力尽,他睁大了眼睛,眼前中却只浮现出阎止的笑意,与天上的繁星重合。
下一刻,傅行州只听身前一声砍筋错骨的闷响,厄尔延的惨叫声随之而起,滚烫的鲜血溅了他一身。
一柄玄铁长剑挡在他身前,剑刃上灌满了血,旁边的地上卸着一只右臂。
傅行川跨在一匹黑色骏马上,剑尖映着月色,在大雪中闪着银光。他将剑尖抵在厄尔延的下颌上,冷冷道:“手下败将还敢跑到的京畿来。今天我断你一臂,这辈子断了你用刀的念想。我问你,阎凛川在哪里?”
“他死了!”厄尔延剧痛不已,反而大笑出声,“中了那麽多刀还从楼上摔下来,他早就活不成了。至于尸体,傅行州,你这辈子都别想找到他!”
傅行州像豹子一般,猛地挣起来扑向他,刚起身就喷出一口黑血,眼前彻底看不见了。
四周所有的声音都像套上了一层朦胧的罩子,一时远一时近,只听得见厄尔延猖狂的笑声:“你们抓了珈乌殿下,他就成了弃子。今夜之後京畿门户大开,已为我们行了无数方便。傅侯爷,我告诉你,你今夜守城不得法,一败涂地。唯一的功绩就是我这颗项上人头!”
周遭的交戈声如潮水般涌上来,没过傅行州的头顶,他模糊地听见傅行川喊自己的声音,却竭力地将脸转向远方。
天边既白,长夜散去了。
【作者有话说】
中秋赶上这段惨惨的剧情,给小情侣发个刀,这段过了就甜回来了。
中秋补药不加班啊,补药啊补药啊。
谢谢阅读。